其中新年假期及前后的排班最难排,谁都不想在假期中间的日子排班,新年法定假总共就8天,要是在中间值班,整个假期过得还有什么意思?那些要回外地老家的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回家。
最近来找宗夏槐的人一茬又一茬。高年资主治和副高来找她,她根本没办法拒绝。说白了,宗夏槐也没有办法排她们的班。
就在宗夏槐心烦意乱的时候,谢宜年拿着两杯柠檬汁进来了,她都不用抬头看,就知道是他,伸手接过,“谢谢。
“是我。”谢宜年忍不住提醒她,夏夏怎么还能跟自己这么客气?
“我知道。”宗夏槐盯着电脑屏幕,眼睛干得发涩,伸手揉了揉。
谢宜年伸手,把她的手拿下来,“手上病菌多,不要用手揉。
谢宜年从旁边的常备药箱里翻出一瓶新的眼药水,叫她闭眼睛。
宗夏槐还不肯,“不用这么麻烦。”她想抓紧时间排班,并不想被打断。
“你眼睛都红了。”谢宜年有些心疼,他看得出女朋友这些天的忙碌,也看得出女朋友的心累。
如果宗夏槐有得选,她宁愿每天去干最迟的房间,也不想排这个班。
太煎熬了,而且她的手下一定会有不公平的事情。她不得不去“牺牲”一些人,才能让整个科室运转下去。
好房间是留给高年资的麻醉医生的,差房间是低年资的麻醉医生和规培医生的。
从早上七点半干到晚上八九点,极端情况下看到晚上11点甚至过零点,除了中饭和晚饭各20分钟的吃饭时间,相当于毫不停歇。这就是大一线城市大三甲医院里一个低年资麻醉医生的生活。
而规培医生是更好用的。他们是一口价,不存在“工分”,无论干多长时间,发的钱都是一样的。所以对于整个科室而言,让规培医生于更多的活,可以实现利益更大化。
这是默认的规则,但是宗夏槐总是不能心安理得。
谢宜年把她从电脑桌前拉开:“眼睛向上看。”
他用手指轻轻按住她的下眼睑,往睑结膜里滴了两滴眼药水:“闭眼睛,转一转眼球。”
宗夏槐闭上眼睛,听谢宜年宽慰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很多事情不是你一个人能改变的,别太为难自己。”
听到这里,宗夏槐睁开眼睛:“不是我想为难自己,是我每次看见那些基地的小朋友很晚才从房间里出来,第2天又干很辛苦的房间,我真得觉得心里很煎熬。”
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宗夏槐远没有到已经被规则影响得麻木的程度。她只能尽量不安排连续很晚的班,在一周之间给这些基地医生两天稍微轻松可以早一点下班的房间。
谢宜年忍不住伸手抱住她,“半年很快就过去了,我一直在这陪你。”
之前大家做住院总都是做一年,但因为宗夏槐没有人和她轮换,所以领导让她做半年。
“你俩在这干嘛呢?”谭月从外面走进来,拿他们打趣:“现在是工作时间,你们是准备官宣了?”
谢宜年在谭月出现的时候就松手了,甚至还解释:“她眼睛有点发炎,我帮她滴个眼药水。”
宗夏槐很淡定:“没干什么,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我分得清楚。”
“哟哟,可以啊,宗老师,小谢长得这么好看,你还分得清楚,要是我的话,早就拖到楼梯间亲两口了。
谭月只是长了一张文静的脸,说出口的话总是很猛。
小谢脸皮薄,已经想跑了。只是他没跑得成,办公室里又来了人,这次是对他们谈恋爱完全不知情的同事,是主麻薛欣欣老师。
“今天办公室怎么这么热闹?”薛欣欣一眼就看到谢宜年和宗夏槐站得最近:“这不是我们小谢帅哥吗?怎么跑我们麻醉科办公室了?难不成是看上我们漂亮温柔的住院总了?”
谢宜年尴尬得不知道怎么回答,知情的谭月在一旁偷笑。
还是宗夏槐主动引开话题,“薛老师,那个小孩的房间进行得怎么样了?”
对宗夏槐来说,这台手术越早结束越好,最好是在欣欣下班之前,不要留给夜班老大。小孩子容易出状况,晚上人手又不够,一旦出了事,连帮忙的人都少。
薛欣欣叹气:“早着呢,估计要做一天,他们已经把今天第2台给停了,不晓得他们要怎么搞。”
宗夏槐心里一沉,外科医生很少有自己主动停手术的,还是一大早就停,除非第一台手术是超出预计的难搞。
宗夏槐忙问:“他们备了多少血多少浆?”
宗夏槐喃喃自语:“这么小的小孩子,他们不会准备大搞吧?”
肿瘤组织血供丰富,有时候并不适合全切,如果真得搞得特别干净,很容易大出血,所以一个优秀的外科主刀知道在什么时候收手,他会判断形势,来决定要不要继续往下搞。
薛欣欣比较乐观:“应该不至于。才5岁的小孩子,但凡他们家有点分寸,都不会往大了搞。这小孩子一旦出事,和大人出事的概念完全是不一样的。”
宗夏槐总觉得不放心:“那我去看看吧,再问问他们,如果他们要血的话就早点拿。”
宗夏槐匆匆过去看了一眼,因为是小孩子,这台从头到尾都是主刀亲自开来,亲自开颅亲自暴露亲自挖肿瘤。
“黄教授,你们今天这台准备做到几点?”
“不会大搞的,你放心,下午六七点吧。”黄教授说:“这个肿瘤的位置比较深,血供又比较丰富,估计到时候止血还要止一段时间。”
“那你们要提早拿血吗?”宗夏槐看墙上的头颅CT片子,肿瘤位置深且体积不小。
黄教授说:“拿吧。估计等会儿掀骨瓣的时候会出点血。”
于是宗夏槐叫房间的麻醉医生拿血:“??,给血库打电话,问备了多少血,都拿过来。”
宗夏槐又叮嘱??:“这是小孩子,比起大人来说更容易出事,你尤其要注意出血量,如果出血出得多了,直接叫上级。”
??乖乖点头:“我知道的,薛老师和我交代过了,有事情直接打电话。”
宗夏槐又看了一眼这个病人的最新血气结果,“挺好的,就这样吧。”
宗夏槐回办公室继续忙,忙到下午5点的时候,到了她的下班时间。
临下班前,宗夏槐又去小儿组的房间看了一眼,问进度怎么样。
??说:“快挖完了。”
宗夏槐诧异:“才快挖完?那这六七点怎么结束得了?现在出血量还可以吗?”
宗夏槐下意识看了一眼血罐,问了一下台上冲水,血罐里的量减去冲水量,可以估算出这场手术的出血量。
“好像还行。”宗夏槐自己算了一下,“欣欣老师是下班了吧?夜班老大的微信加上没有?这样我发个电话给你,有事你直接打电话,微信电话有时候可能收不到。”
手术目前看着还算平稳,只是宗夏槐心里略有不安,她今天的活已经干完,值班手机也交给了大夜班。但她并没着急走,又去谢宜年的手术间转了一圈。
刚好是徐同和做杨组的手术,徐同和见她进来和她打招呼:“师妹还没下班吗?”
“有个小孩子的手术做一天了,担心会出事情,又去看了一眼。”
徐同和问:“夜班老大清楚吗?”
宗夏槐点头。
徐同和:“和夜班老大交代清楚就行了,你早点下班吧,住院总这活不好干吧?赶紧回去休息。
宗夏槐看了一眼台上,徐同和懂了:“哦......”
台上的谢宜年正在关颅,他早就听到宗夏的声音,听到宗夏槐和徐同和说话,他闷声不说话,哐哐干活。
谁知下一秒,宗夏槐走到谢宜年旁边:“我等会儿去食堂,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一份。”
谢宜年的嘴很诚实:“不吃鱼不要辣。”
“行。”
宗夏槐离开房间后,护士开始八卦:“小谢,你和住院总什么关系啊?怎么人家还帮你带饭?”
谢宜年不好承认,也很难解释,还是徐同和帮他解围:“带个饭而已,你瞧瞧你们想的都是什么,就不能有纯洁的同事关系了?”
谢宜年看了一眼徐同和,心说这人知道他和夏夏的关系,为他们说谎遮掩来却不带脸红。
而徐同和想的是,他和师妹从同一个老师的门下出来。师妹的男朋友,那当然也是师门的人,可以适当维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