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梦游症(2 / 2)

贺徵朝的手落放在她脖颈处,轻柔地按着,目光很静:“所以无论你是否在罗马,我都会想尽办法让你留在那里。”

一句情话被他说得郑重其事,哪怕温知禾被他的糖衣炮弹狂轰到麻木,此刻心里仍无法克制住波澜。她按着乱跳的心,放话得毫无底气:“那你......你离开我的罗马。”

他走后,温知禾把门关紧,透过猫眼往外看眼那道背影,扭头确认卡在卡槽上,这才往浴室走去。

把要换洗的衣服挂好,温知禾扭身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凑近打量。她看见自己有了黑眼圈、面颊上也有两个不显眼的痘,果然再好的皮肤熬了把月的夜也会暗沉、冒油。

?知禾左瞧瞧右看看,想到刚才贺徵朝凑得那么近,也许会看到这些,心里不由淌过一丝不自然。

转瞬她又拍了下自己。奇怪,她为什么要在意贺徵朝眼里的形象?长痘有黑眼圈又怎么样,和他什么关系?

温知禾推远距离,挑开花洒扳手。

平时为了早点休息,温知禾向来速战速决,今天为让贺徵朝在外面等久些,她打算好好清洗一遍自己。

挤一把洗发水往头上抹匀发泡,温知禾下了本就不富裕的发丝;弯腰清洗小腿肚,温知禾被抓破的蚊子包刺挠到;她竟不知,自己身上居然多了这么多不好看的印记,尤其是那几个没消退的蚊子包,看着实在是太丑陋了。

温知禾虽然没有容貌焦虑,平时也很少打扮,但自小是在一声声美貌的夸耀下长大,对一些疤痕也稍许会在意。

关了水,吹干头发,温知禾没再像前段时间那样偷懒,老实巴交地按照护肤步骤,一层又一层地抹上护理液。

润肤霜香气浓郁,即便穿了条极为保守的纯棉圆领睡裙,温知禾也能闻见领口的香气。

再看那蓬松的高颅顶,内扣的卷发,温知禾又莫名看出几分刻意。

她洗掉手上的护手霜,想再洗把脸,看眼那高奢的牌子包装,最终选择放弃。

换下的衣服,温知禾扔到脏衣篓里,旋即拧开门,趁他没回来,爬到床上把自己裹好。

像鱼回到水里,温知禾舒坦得浑身放松,紊乱的思绪也得以歇息,想到自己那些没头没脑的操作,脚趾微微蜷曲了下。

她本以为贺徵朝会马上回来,但并没有。

盯着微亮的那堵墙,温知禾默数一分钟,还是没有看见他。

为什么要等?奇了怪。她闭上眼,不过会儿,又睁开。

睡不着,温知禾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

她第二次睁眼,手捏着被褥要起,余光瞥见了一道高挑的身影,呼吸停顿一息,立即重新闭眼。

行至床榻旁,避免扰醒,贺徵朝没有开灯。他坐在床边,理了理温知禾的发丝。

回来得晚,是因为接了通半个钟头的电话。由于他三番两次因私事推掉应酬饭局、延后开会时间,所以即便是近两年已放权不再管事的贺鸿忠,也难免不会听从董事会的意见,亲自拨来电话,向他劈头盖脸几句微词。

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因为什么人,并不是绝对隐秘的行程。贺鸿忠无需特意去查,自有人向他递话。

说到最后,贺鸿忠笑叹他关心妻子,少见的痴情,却也并未太放在心上,只嘱咐他,不必要太过溺爱,女人是容易蹬鼻子上脸。也许是出于长期与聂盼珍分居两地的缘故,贺鸿忠说起这句忠告,难得有几分真情。

忠告只占据短短一分半,之后的二十分钟,便是冗长的谈商务。

放在先前,贺徵朝或许会认同贺鸿忠的话,但现在,他忽然发觉,即便是蹬鼻子上脸,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贺鸿忠聂盼珍育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吵架拌嘴大半辈子,最后分居两地,逢年过节都鲜少见面。

他无法越俎代庖,评定祖父母的关系是否敦睦适宜,但倘若是他和温知禾,这便是不好。他们没有结婚登记,拥有一份法定的、无可替代的身份,何况是连接血脉,难以割开联接的孩子。

真正进入一段亲密关系,贺徵朝深刻意识到,这是一架注定无法持平的天平。与他称量的人是温知禾,与他站在同等天平的人是温知禾,因为是她,所以他才心甘情愿走向她的位置,一同陷落。

万丈深渊没那么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她在的地方。

打开放在桌上的那本书,贺徵朝捏起被夹成薄片的银杏叶,觉得可笑,自己竟将落在她头顶的树叶放在兜里带了回来,还夹进书本里,充作标本书签。

与她有缘,的确为一桩幸事。

叩上书本,贺徵朝面色很淡,去浴室简单地洗漱了番,回床休息。

如若没有特殊要事,他的生物钟是十年如一日的精准,晚十二点?眼,白日五点起。

但今日的所见所闻,不足以令他相安无事地入睡,捱到一点钟,贺徵朝的额顶才逐渐涌上困乏。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感知到自己的床被下,挤进了一团更热的柔软。

不戴耳塞,贺徵朝向来睡得轻,容易醒。

通常他不会遭遇夜袭,即便有,也只是一道突如其来的电话,但近些年不会有人往他的休息时间打来;

所以爬到他床上,攀到他身上的女孩,可谓实在胆大包天。

一分钟,贺徵朝没有任何动作,任由她挤在身旁,这张单人床虽小,也不至于容不下她。

他并不知晓温知禾这一行为的动机,也不会往太过旖旎的方面去想。她是个知羞的小姑娘,想要也不会直说得很明白。

也许是做了噩梦;也许是单纯不想一个人睡;

贺徵朝已将她当做思想最为纯净,可怜可爱的备受梦魇的女孩。

直至她的手,没入衣襟里,揉了把胸膛,并且在他的耳边吻了吻,温软地低语:“贺徵朝,你睡了吗?”

贺徵朝无法再忽视,箍着她不安分的腕骨,在黑夜里,沉沉地看着她,嗯了下:“没睡。”

即使观测到她澄明的双眼,听到她清晰直述的话,贺徵朝也很难认定她是故意为之,只能勉强当做......睡眠障碍。

他轻叹,嗓音偏哑:“梦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