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儿拿什么这么重?”
萧郎吸了吸鼻子,憨厚地挠了挠头,“不是说好今晚要一起看花灯吗?拿着这个不方便。”
“来不及看花灯了!”姜云婵抓住他的衣袖,郑重其事道:“我们得私奔!赶紧走!不然我娘就要让我去北塞边境了!”
“噗!”此时,头顶的桃花树上传来一声嗤笑。
谢慵懒倚靠在停停盖盖的花枝中,险些把嘴里的桃花酥都喷出来。
还以为这笨兔子能想出什么办法退婚呢。
原来是私奔?
“笨兔子,就是笨兔子!”谢砚抱臂腹诽。
怎料夜色静谧,姜云婵轻易捕捉到了????的声音。
“谁?”她竖着耳朵四处寻觅,真真像只警觉的兔子。
寻觅了一周,也没瞧见头顶上方的谢砚。
但她总归是有些心虚,拉了拉萧郎的衣袖,“走吧!我们现在就走,不然我爹娘发现,我们就跑不掉啦。”
“现在?”萧郎下意识退了半步,眸光一晃,“我、我还得准备准备呢!”
萧郎是个孤儿,如今在苏州府当差,其实也是个可有可无的闲差。
他身后应无牵挂才是。
姜云婵只当他担心将来他俩的生计,蹲身,解开包袱给他看,“你放心吧,我带了好多好多私房,够我们此生无忧了。”
姜云婵从她的大包袱里一一拿出各种金银首饰、银票,还有上好的绫罗绸缎,上好的胭脂水粉.......
层层叠叠摞在一起,堆成了一座小山。
简直一座价值千金的金山银山。
萧郎俨然没见过这架势,结结巴巴问:“婵儿......你确定要带这些东西与我走?”
“是啊!”姜云婵抬头看见萧郎惜惜的,不明所以道:“是......不够吗?”
“啊?”萧郎更惊,“不够?”
“是有点少哦。”姜云婵蹙眉想了会,眸色一亮,“对了!我名下还有十间铺子、百亩良田,我可以把铺子良田都典卖了!”
“十间铺子?百亩良田?”萧郎吓得咽了咽口水。
“还不够吗?可能我记错了,应该是二十间铺子,三百亩良田!”
姜云婵赶紧翻包袱,要核对地契。
把包袱翻了个底朝天,姑娘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仰望萧郎,“完了!地契被我垫桌角,忘了带了!”
“地契垫桌脚?”
这姑娘每一句话都像冰凌子打在萧郎身上。
萧郎一个哆嗦,又一个哆嗦。
良久,才缓过神来,蹲下来与姜云婵面对着面,扯了扯唇。
“虽说婵儿你带的银子已经够多了,但咱们就算私奔,以后还是得自力更生啊,总不能坐吃老本,所以......我觉得地契还是有必要带着的。”
“也是。”姜云婵深以为意点了点头,眼见天色还早,“那我现在回府拿地契,半个时辰后,我们在此地相会?”
“行,我也得回家准备行囊。”萧郎搓了搓她通红的小手,“婵儿要小心点,莫要被你爹娘发现,打了手板,我心疼。”
“我知道!还是郎君疼我!”姜云婵笑得眉眼弯弯,挥手与萧郎告别,“你等我哦!”
姑娘娇俏的声音消失在了夜幕中。
留下满地金银珠宝,在月下熠熠生辉。
萧郎目送姑娘离开,望着脚下珠宝,目色沉了沉。
桃树上,谢砚本觉这戏到此处已经没什么意思了,正欲翻下树离开,忽而察觉到一抹诡异的笑。
他是战场厮杀出来的战士,轻易能嗅到危险,眯眼望向树下那个萧郎。
萧郎正将姜云婵的私房??收起,鬼鬼祟祟左顾右盼,消失在了小巷尽头。
谢砚几乎是本能性地扶剑追了上去。
萧郎钻进了一处破落的农家小院。
很快,一个少妇人走了出来,帮他卸下包袱,“夫君,和那小傻子看完灯会了?”
“看什么灯会?你猜怎么着?”萧郎鄙夷地笑了笑,“那傻子要我和她私奔呢。”
“私奔?”妇人立刻警铃大作,一手叉着腰,拧住了萧郎的耳朵,“你敢!”
“自然是不敢的,我的夫人诶!"
萧郎连连呼痛,腿一软跪下来了,“我心里只有夫人,咱们不是说好了骗那傻女子的钱财,就远走高飞吗?”
萧郎邀功地将姜云婵的包袱打开,“夫人你看!”
包袱里面,金光闪闪。
少妇人顿时眼冒金光。
萧郎又谄媚道:“那傻女子还有二十间铺子和三百亩良田呢,等我带着她私奔,把她的地契骗到手,再把她买去青楼里,这些银子够咱们一辈子挥霍了......”
小院里,响起男女不怀好意的笑。
谢砚在外,摇头唏嘘,“当真是只傻兔子,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
他本不欲跟姑娘过多纠缠,但也没道理看着姨母家的妹妹往火坑里跳。
于是,抱着剑,折返回去告诉姜云婵这残酷的真相。
彼时,穿着粉色襦裙的姑娘正提着裙摆,悄然小跑到了苏州河河堤。
毕竟是第一次私奔,还是很紧张的。
姜云婵迎着河风深深吐纳,寒凉的冷空气钻进鼻腔,冻得她鼻头红红的,脸颊也红红的。
谢砚瞧见傻兔子呆立河边,悄悄走到她身后。
“嘿!”他在她耳边猛地一喝。
姜云婵转过头来,恰撞见黑夜里一颗满缠满白布的人头。
“鬼!鬼啊!”她一把推开谢砚。
谢砚不动如山,她却往后仰去,双臂船桨似地打转,眼见就要掉下河堤。
谢砚忙伸手拽了她一把。
姜云婵一头扎进他怀里,一阵晕眩。
“你、你跟踪我作甚?”
“少自作多情,谁跟踪你了?谢砚退了半步,离开了那团软棉花。
姜云婵更是连连退了好几步,急忙忙拍着肩头的灰尘,仿佛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谢砚心头有些不悦。
再怎么样,他也比萧郎那个渣滓干净些吧,有必要这般嫌弃吗?
好好一个小姑娘,可惜眼盲心瞎呢!
意气正盛的少年生了些莫名其妙的好胜心,挑了下眉梢,“哎,我有礼物送你,保证你惊喜无比。”
“我才不要。”姜云婵断然拒绝。
“随我来。”
“我没空......啊!”姜云婵话未说完,被谢砚隔着衣袖拉住她的手腕。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奔跑。
到了拱桥下的石洞,谢砚手抵着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姜云婵刚要挣扎离开,头顶上,有脚步声响起。
“那傻姑还没来呢?该不会是骗你的吧?”
“不会的,我估摸着傻姑私房还不少,需些时间才能全部翻找出来。”
是萧郎的声音!
姜云婵瞳孔骤然放大,嘴巴张了张。
谢砚捂住了她的唇。
而桥上凭栏而立的两人却全然未察觉。
萧郎正洋洋得意,“夫人你不知道,那傻子对我死心塌地,心心念念想嫁我呢!绝不会生二心的。”
“那你呢?你可别瞧着她的好模样,真动了心思吧?”
妇人剜了他一眼:“你给我老实点!拿来地契,赶紧把她丢窑子里去!”
“夫人多虑了,这种哭哭啼啼的大小姐我早烦透了!等把她榨干,我与夫人便远走高飞!”
萧郎猫着腰跟在夫人身后,消失在了夜幕里。
那谄媚模样,跟在姜云婵面前的腼腆书生样截然不同。
“你瞧瞧我送你的这礼物怎么样?”“谢砚摇头嗤笑,“姜大小姐好生看看清楚,你选的人都是什么货色,还好意思嫌弃我……………”
话到一半,谢砚手背上没过一股温热。
姑娘泠泠水眸中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在他手背上落下一串泪痕。
谢砚的手仿佛被灼了下,赶紧缩回手,原本想“讥讽”她的话凝在了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