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孽种,与我何干?”姜云婵漠然翻了身。
夏竹看着姑娘的背影,五味杂陈,默了下来。
窗外北风骤紧,风沙一阵阵灌入马车,夹杂着路边凋零的桃花瓣,打着旋落在姜云婵肩头。
桃花娇嫩,受过太多风沙侵蚀,花瓣残破,花心枯萎,再不复往日容光了.......
猎猎长风却还不肯停,一路向北,吹到了黄河河畔。
已行了两日的秦家军,被风阻隔了前进的步伐。
驾着高头大马的秦晓拢了拢披风,“这两日的风真是怪了,锥心刺骨的。”
身旁,谢砚眺望了眼汹涌的河口,叹了口气,“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了。”
虎贲营擅长的便是在黄土平原作战,偏偏此项不是秦家军和玉麟军擅长的。
风沙太大,对秦家军和玉麟军尤为不利。
“谢兄也不必过于担忧,有好消息传来!李清瑶已坠崖死了,李宪德在坊间的名声已烂透,洗不干净了。只看虎贲营后一哆嗦,虎贲营败,则李氏命数尽。”
谢砚点了点头,“现下的况我们占优势,只要在安塞拖住虎贲营,封锁要塞,粮草不达,许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成事。”
谢砚所言,正是秦晓所想,秦晓不禁笑着打趣,“看来谢兄这些年身在朝堂,心在军营,不曾荒废啊!”
“外祖和娘亲的教导,自是不敢荒废,接下来我们重要的是稳住军心,保持警惕,切莫被人趁虚入......”谢砚话到一半,突然勒住缰绳,凝眉往右手路边看去。
秦骁瞧他神色肃穆,也跟着止了笑谈,扶住佩剑,勾手示意身后士兵戒备。
黄河河畔,一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却在此时,谢砚突然拿起路边小摊上的虎头帽,在秦晓眼神晃了晃,“秦兄觉得这帽子如何?”
“???”
秦骁尴尬地示意士兵后退,干笑了两声,“不错!"
谢砚随即又拿起一只红色兔头帽,来回翻看,“这似乎也不错,女孩子喜欢。”
“说不定是女娃娃!”谢砚眼里蕴着笑意,自言自语着,丢给小贩一包碎银,“虎头帽和兔”帽我都要了。”
他将两只毛茸茸的帽子塞进了马褡子里,小老虎和小兔的琉璃眼睛还露在外面,亮晶晶地趴在马背上往外探,和冷硬的铠甲相映成趣。
此番一路北上,只要路过卖孩童件的摊贩,谢砚便要搜罗一番。
襁褓、拨浪鼓、绒毛玩具......应有尽有。
一路下来,马褡子里早就鼓囊囊的,塞不下了。
秦骁也算是大开眼界了,忍俊不禁道:“谢兄与我想象中不一口。”
从前两人虽然各一方,但为了共谋大事,常有信来往。
秦骁印象中,谢砚应是极?智清冷的人才对,却不想这般喜欢孩子。
“不瞒秦兄,我本也没有特别喜欢孩子的,总觉他们聒噪、调皮。每每遇到族中有几孩童,便觉头疼不已,恨不能把人拎出去丢了。”
谢砚摇了摇头,嘴角却不禁牵起笑意:“可奇怪的是,自从我夫人怀了身孕,脑中梦中就常浮现孩子的模总觉自己的孩应这间可爱的孩子,恨不能把可爱的件都给他。”
“人之常嘛!”秦晓拍了拍谢砚的肩,“想来谢兄将来会是好爹,孩定喜欢缠着你的。”
“借秦兄吉言……”
“急报!急报!”
两人正聊着,身后传来马蹄疾驰声。
尘土飞扬。
马未停稳,士兵急着翻身下地,跪在秦骁面前,“秦将军恕罪,子恕罪!二奶奶的马车被安和公主劫持,二奶奶受了伤不方便去江南了!此刻正往北赶路与子汇合!”
两人面色一沉,面面相觑。
士兵忙又道:“二奶奶身子无大碍,但顾及二奶奶的身子,马车行得慢,估摸着还要一日才能到达此地。”
秦骁心里自是故意不去,面露歉意对着谢砚道:“是我安排不同,愧对令夫人,不如我们原地休整等与令夫人汇合?”
“不可!”谢砚面上笼着忧色,压了下手。
他然担心姜云婵的伤势,可大军不能停。
李宪德已道秦家军和谢砚有所勾连,故大军此行走得都是山路险路,为的就是避开李宪德的人。
大军多停留一日,被李宪德抓住围剿的可能性就越大。
谢砚思忖了片刻,“我折返,回去接夫人。秦将军按原计划继续前行,去安塞,与玉麟军汇合。
“李宪德正满城追捕你,谢兄此时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无妨!”
谢砚默了须臾,心中已有成算,“我们扮作平从水路走,两之内,我们会在明月村与将军汇合了。
秦他成竹在胸,也不多劝了,“那谢兄一路顺风,心虎贲营的先锋……………”
“将军放心!”谢砚叉手回礼,话音未落,已调转马头,打马往南,消失在滚滚尘烟中。
彼时,姜云婵的马车行了一夜。
昨夜不曾睡着,到了蒙蒙亮,才有些许困意。
姜云婵靠在窗边小憩了片刻,马车忽地停下来。
马一声嘶鸣,姜云婵的头磕在了窗框上。
“姑娘没事吧?”夏竹一边帮姜云婵揉额头,一边问马夫,“前面出口么事了?”
“说是有孕妇正街生产呢!"
透过窗户缝,依稀可前面村口被一群壮汉堵得水泄不通,时不时传来男人猥琐的笑声。
“哟,还是第一次有女人在街上生孩子的!倒不嫌晦气!”
“啧啧啧,孩子脑袋快出来,把腿再张开点再加把力气啊!"
壮汉的挑逗引起周围哄堂大笑,有的人甚至蹲下来仔细观摩起来。
“恶心死了!女人生孩子本就危险,被这些狗东西看了私密处,动了气血,岂不害人?”夏竹愤愤然瞪着那群猥琐男人,“姑娘,要不要我们的护卫过去帮忙……………”
“走吧!绕小路。”姜云婵眼里灰蒙蒙的,沉寂得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
前方男人的哄笑、女子的惨叫,还有依稀孩的啼哭声,于她形同。
夏竹道自从姑娘幼时亲眼目睹自己的爹娘被马匪虐死后,感就越发淡薄,但往常,力所能及的事,她也不至于冷眼旁观。
如今变得如此冷漠,无非是这些日子接二连三的打击过甚,让姑娘对这道失了信心。
夏竹的力量太渺小了,没法做照进姑娘心里的光。
她想劝不如何劝起,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从人群后过。
透过熙熙攘攘的人头,夏竹隐约看一妇人躺在血泊里,双膝分开,身下的血染红了襦裙,还在不停往外流。
妇人衣裙松散,脖颈和身下皆无遮拦,被汉子们抱臂围观,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周围时不时有挑逗的口哨声响起。
妇人几无血色的脸上写满了羞耻、无助。
妇人身边只有看着老实巴交的男人和一五岁女童,连连对着众人磕头,“求各位行行好,给我们找稳婆吧!我媳妇她快不行了!"
“救救我娘!求大爷们救救我娘吧!”女童以头抢地,人就拜,后拦住了路过的马车。
马车骤停。
夏竹望着那孩子头磕得皮开肉绽,心有不忍,“姑娘救救他们吧!”
姜云婵神色木然,木偶一一动不动。
夏竹实在等不及了,慌忙起身,准备跳下马车。
一只手才姗姗来迟拉住了她。
“别管闲事。”姜云婵淡淡道。
“奴婢求姑娘了,救救他们!”夏竹跪在姜云婵脚边。
她要救的不止孕妇,还有姑娘的心。
她神色恳切,急得快哭了。
姜云婵眼里终于有了些许波动。
姜云婵如今么都受得住,唯独看不得身边唯一的亲人夏竹难受。
“我陪你去吧。”
姜云婵淡淡叹了口气,跳下马车,令护卫们,“你们拦着点看热闹的人。”
两姑娘随即挤进人群中,如此近的距离,两人才看清一只幼嫩的手臂已从那妇人身下探了出来,孩子卡在了宫口。
姜云婵望向军医。
军医难为地连连后退,“回夫人,属下是给征战沙场的战士们疗伤的,若沾了女人生产的污血,难免晦气。再者,属下并不通接生之道啊!”
姜云婵一时无言,懒得与军医争辩,转头嘱咐夏竹,“马车的药箱里有参片,你去取来给这位夫人含着。”
她又脱下披风,盖住妇人的下半身,贴在妇人耳边道:“夫人有生产验,还得劳烦您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那妇人绝望的眼中有了些许光亮,满眼感激望着姜云婵,断断续续道:“这、这孩子生不出,需、需要姑娘剪开宫口。”
姜云婵听着这话,吓得面色煞白。
妇人只她没有工具,交代道:“用手撕也行,我不怕疼,姑娘无需担忧。”
姜云婵目光落在妇人痉挛的下半身,孩子卡在产道口,不停地被挤压着。
若再不动手,只怕一尸两命。
姜云婵咬了咬牙,伸手触向血淋淋的宫口。
一只大学拉住了她手腕。
她被一股强势的力道拽了起来,霎时撞进一坚实的胸膛。
“自己还怀着孩子,岂能做的事?”低沉的声音带着微愠,落在姜云头顶。
姜云婵豁然抬头,正谢砚眉头拧作一团,“倒不如你对我这般上心过。”
语气中颇有些委屈。
这在她面前撒娇的高大男人,却正是仇人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