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宪德微眯双目。
谢砚在他麾下办差多年,李宪德既摸不透他,也看不清他身后有多少势力。
谢砚是一清醒到几乎没有弱点的对手,若能令他有一刻失控,李宪德的虎贲营才能趁入。
这的确是李宪德攻破谢好的办法。
李德狐疑望着姜云婵,“你不会敷衍朕吧?”
“女不敢!”姜云婵跪地,磕了头,“女岂会拿杀父母之仇开玩笑?"
“相信你也不会拿顾淮舟的命开玩笑,对吗?”李宪德挑起姜云婵的下巴,极具威慑力的双目逼视着她。
顾淮舟还在大寺狱中,性命全然掌握在李宪德手中。
李宪德还想在姜云婵心里再添一把火,“顾淮舟初娶叶是为了对抗谢砚,还你自由,你应该晓吧?”
姜云婵心中隐有察觉,抿了抿唇。
“可有件事,你并不知道!叶清早在与顾淮舟大婚之前,就怀了旁人的孩子,找顾淮舟成亲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李宪德茂然冷笑,“顾淮舟其实也道叶清与人有染,甚至婚后也没检点,你猜顾淮舟么隐忍?”
这话叫姜云婵瞳孔微缩。
顾淮舟这一清贵的人,把礼廉耻放在心间,却肯隐忍妻子秽乱,么?
无非忍辱负重,借叶家之势,为姜云婵周旋罢了。
他竟为她背负了这么大的屈辱。
姜云婵却害他进了牢狱。
她心中五味杂陈,涩声道:“叶清到底与谁……………”
“此事,你无需晓。”李宪德打断了姜云婵,“你只要知道,你若对朕有二心,顾淮舟的尸体就会挂在城墙之上,被乌鸦啄食亡!”
阴沉沉的声音犹如丧钟,叫人颤栗。
姜云婵微闭双目,磕了头,“女不敢违逆圣上。”
“好,朕会派人联系你,等你的好消息!”
阴冷的笑音徐徐落在姜云婵头顶。
姜云婵不堪重负,伏低身子。
须臾,阴影褪去,月光照在姜云婵身上。
李宪德带着他的人,消失在了夜幕中。
夏竹后怕不已,过来扶姜云婵,“姑娘,皇上已走了,我们安全了。”
姜云婵的眼底却一片晦暗,月色照不进,如死水一滩。
夏竹心里清楚,姑娘恍惚的不是圣上的威压,更多的是因为老爷老夫人死的真相。
夏竹心中愧疚不已,“对不起,姑娘,我不该瞒你。”
姜云婵摇了摇头,拥住夏竹。
响之大,她只能从夏竹身上汲取些许温暖了。
她又怎能怪她?
她靠在夏竹肩头,微闭双眸,“给我一点时间想想。”
她需要消化消化脑海里的信息。
夏竹亦拥紧姜云婵,用宽袖挡住呼啸过的山风,“不若先回扬州,姑娘缓缓心"
“回谢砚身边吧。”姜云婵深吸了口气,打定了主意。
血海深仇,无论怎么缓和也不可能消解的。
她要杀了谢砚和蒙面暗卫,为爹娘报仇!
无论付出代价!
正想着,夜幕中浮现几仓促的身影,匆匆朝他们来。
夏竹眯眼细看,“是秦将军的人找到我们了!”
夏竹这就起身去迎。
姜云婵抓住了她的手腕,“有匕首吗?”
夏竹一头雾水,将防身的匕首递给了姜云婵。
姜云婵摩挲着刀柄,迟疑片刻,忽地抽刀,朝自己的小腹刺去。
“姑娘!”夏竹吓坏了,忙扑上去拦。
可来不及了,匕首已在姜云婵右腹划一指长,鲜血溢出来。
夏竹用手帕捂不住血,慌得眼泪打转,“姑娘这是做么?做么啊?”
“去……………去找秦骁的人求救!就说......说我被李瑶刺杀了!”姜云发白的唇颤巍巍道。
夏竹不明所以,眼姜云婵疼得快要晕厥,只得赶紧迎上秦晓的人。
一行人回到姜云婵身边时,姜云婵已倒在地上,面色苍白。
随行的军医为姜云婵处了刀伤。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姜云婵才恢复了些气色。
军医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匕首只差一指的距离就刺到孩子了,幸虚惊一场!”
姜云婵捂着小腹的伤口,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军医后怕不已,交代道:“伤口离宫胞太近了,这段时日夫人切忌大动,得好生休养,才能确保孩无恙。”
“如此一来,岂不是不宜长途跋涉?”一众护卫乌泱泱围在姜云婵附近,陷入两难。
谢砚和秦将军千叮咛万嘱咐,要保护好夫人孩子,要万一出了事,在场众人谁也脱不了罪。
众人面面相觑。
此时,孱弱带着泣腔的声音悄然响起,“送我回子身边吧,我害怕。”
姜云婵偎在夏竹怀里,单薄的身躯摇摇欲坠。
众人瞧姑娘这般病弱的模样,更不敢妄动了。
“圣上正派人四处追捕子呢,听闻昨夜定阳侯府都被一把大火烧了,夫人又受了伤,万一遇上圣上岂不麻烦?”
众护卫合计了一番,领军方勾了勾手,吩咐下属,“你快马加鞭将此间状况禀报世子和秦大人,其他人随我护送世子夫人折返!”
一行人略休整了片刻,马车轰轰烈烈往北折返了。
呖了此番,众人不敢大意,马车行得格外急,寸步不停。
姜云婵躺在马车的软垫上,身体摇晃不定,人却一动不动,犹如布偶一般。
夏竹蹲在姜云婵身边,替她擦拭伤口。
一指长的伤口留在微隆的小腹上,皮肉翻飞。
夏竹看着都心疼,“姑娘想回去找子,跟领军说就是了,他也不敢拦着,姑娘何必非吃一刀?”
马车里只回荡着仓促的马蹄声,无人回应。
良久,姜云婵似才缓过神来,苦笑了笑,“谢砚是多警觉的人,你还不道吗?”
姜云婵突然改变主意,回到他身边,以谢砚的多疑的性格定然会察觉蹊跷。
到时候,查到她过李宪德就不好了。
所以,她必须得受了惊吓,再回去寻求谢砚的庇护,比较合。
何况,此前姜云婵和谢砚的关系已』持住了,她需要一契机与谢砚重归于好,才好伺机动。
此番让腹中?受了伤,就可趁机惹谢砚担忧和疼惜,她便可重新接近他,让他真正对腹中?产生感。
他和孩子的羁绊越深,将来看到捧到他面前的死胎,绪波动就会越大。
一旦他不再如平日无坚不摧,李宪德就可趁入,杀了谢砚。
姜云婵死水般的眼仰望着马车车顶,“夏竹你可有么法子,让孩子胎死腹中 ?"
夏竹擦拭的动作一抖,骇然望向姜云婵。
她以为姜云婵与李宪德说的那些话,只是权宜之计,为了脱身。
可看姑娘决然的表凹俨然真打算将这孩子扼杀在摇篮里。
这毕竟是她自己的骨血啊!
若然真的在姑娘肚子里,与姑娘休戚与共十月,她的血滋养着他,他的心跳与她同频。
可生下来,却要眼睁睁看着孩子没了呼吸。
子会难受,姑娘真就不难受吗?
“姑娘这法子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姑娘三思!”
路边呼啸过的树杈阴翳如荆棘,投射在姜云婵的脸。
她被困在一片漆黑中,困得太久,已看不到光了,心底眼前皆是晦暗一片的死水,仿佛已感不到生为人的感链接。
她只冷冷地问:“我记着薛三娘的孩子就是早夭吧?她吃了么才弄死孩子的?”
夏竹听得这话,喉头隐隐作呕。
0年薛三娘嫁人怀孕后,曾回姑苏姜府报过喜。
说来也巧,薛三娘刚落脚,就动了胎气,晚便生产了。
那时候,夏竹也小,只听得婴孩的啼哭声,便跑过去凑热闹。
谁襁褓里婴孩浑身乌青,七窍流血,连哭声都哑得像乌鸦似的。
那孩在他怀里没哭几声就断了气。
孩爹本满心欢喜在产房外等着孩子,着这一幕,场既恐惧又心伤,晕厥了过去。
这死胎成了薛三娘夫妻的噩梦,此后两人为了忘却这段记忆,便和离分开了。
可事实是,连夏竹一旁观者都无法忘记哭声戛然止的那一幕。
身为亲生父母,如何能忘却呢?
夏竹不忍,“姑娘真的不考虑考虑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