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赵胜男答应了一声,接过饭盒往家走去。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温礼香面露感慨。

这娘俩相依为命的,真是不容易。

温礼香叹了口气, 转身去了厨房,把那碗鸡肉面条端了出来。

“来来,棠棠又做好吃的了,老头子,快趁热吃。诚诚,你自己盛一碗去,记得多盛点儿肉吃啊!"

这边李家吃着午饭,赵胜男也拎着饭盒回家了。

跟李家不一样,他家分到的屋子更小更旧,一共就一个十几平大小的屋子,母女?吃饭睡觉都在这屋里。

吴素芬正坐在屋里唯一的窗户下,低着头糊纸盒。

随着年纪变大,她的眼睛也开始模糊了,这里有阳光,干活能看得清楚点。

外面倒是更亮, 可是有风,要是纸盒被风吹走了或者脏了,就不合格了,会被扣钱。

她身体不好, 干不了什么重活,所以很珍惜这个糊纸盒的活计。

这个活是居委会帮她找的,糊一个纸盒能有一分钱,一天糊三五十个,就有几毛钱的收入,一个月怎么也能挣十块八块的。

这几天赵胜男在家帮忙,做的纸盒比往常多,才几天就攒了高高的一摞。

吴素芬正想着得让居委会通知纸盒厂来取纸盒的事,就听见房门一响。

“妈,我回来了!”

吴素芬手里的活没停,抬头朝赵胜男笑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呀,沙果给你李奶奶家送去了吗?”

“送了,那沙果脆甜脆甜的,李奶奶他家里人肯定爱吃。”

赵胜男说着话,把炕桌支起来,放在炕上。

“妈,糊完手里那个就别糊了,过来吃饭。”

吴素芬答应着,依旧仔仔细细把手里的纸盒糊完,这才走到洗手盆前面开始洗手。

手上粘的浆糊已经变干了,要搓一搓才能洗干净,吴素芬正在低头搓着手上的浆糊,忽然闻到一阵浓郁的香味。

原本坐了半天都不觉得饿的肚子,一下子就咕噜噜叫了起来。

“咦,你带回来的是什么?”

吴素芬下意识地转过头,寻找着这香味的来源。

赵胜男已经按捺不住上了炕,招呼道:“就是李奶奶给我拿的饭啊,妈你快来吃饭。”

这味儿实在太香了,吴素芬再不来,赵胜男自己就要忍不住动筷子了。

吴素芬咽了下口水,加快了洗手的动作。

“你说你李奶奶,也太客气了,不就帮她家擦了几块玻璃嘛,还给咱们送好吃的………………”

吴素芬擦了擦手上的水,一边说着话,一边往炕边走。

随着距离拉近,这香味越发诱人至极,让她连后面的话都忘了说。

不大的炕桌上放着一个饭盒,一个搪瓷饭盆,饭盆里装着菜,汤汁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饭盒里装的是雪白的面条,足有两三指宽,按理说这么宽的面,应该比寻常的面条厚一些才是,可眼前的面条却又宽又薄,跟以往见过的面条全都不一样。

见她过来,赵胜男连忙拿了个盘子,挑了几根面条放在里面,接着又用大勺子,舀了一大勺鸡肉和汤,浇在面条上面。

“妈,你快尝尝!”

赵胜男一边说着,一边赶紧也给自己弄了这么一碗。

家里太穷,连大碗都没有,只能用盘子吃了。

这鸡肉的味太香了,她都等不及要吃饭了!

吴素芬看着眼前的盘子,只见面条堆在盘子中间,上面是油褐色的浓郁酱汁,里面是大块的鸡肉和土豆块等菜,这时酱汁缓缓流淌下来,将面条泡在汤汁里,一看就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那边赵胜男已经唏哩呼噜地吃了起来,她拿起筷子,学着赵胜男的样子搅拌了几下,让面条全都沾染上汤汁。

面前的饭菜太香了,她几乎要用全部的力气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伸出筷子去夹肉。

胜男从小饭量就大,现在在外面打零工总是干力气活,家里难得吃一次肉,得让胜男多吃点儿才行。

吴素芬夹了一根面条,放进嘴里。

虽然没有肉,但是汤汁里已经满是鸡肉炖出来的浓香味,滑溜溜的面条裹满了鸡肉的汤汁,香得让人恨不能连舌头一起吞下。

吴素芬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这一刻,她差点儿连眼泪都流下来了。

一根面条完全不够吃,哪怕她想着给赵胜男再留一点,可还是忍不住又挑了一根。

真是太好吃了!

炕桌对面的赵胜男吃得比吴素芬快多了,不过片刻功夫,一盘面条就被她吃光了。

她又把剩下的面条盛了一半,剩下的则要倒在吴素芬盘子里。

可是这一看不要紧,等看到吴素芬盘子里完全没动过的鸡肉,赵胜男一下子就急了。

“妈,你怎么不吃肉呢?李奶奶给咱们拿了一大盆呢,你多吃点儿啊!”

吴素芬捂着盘子,怎么也不肯让赵胜男加面条和鸡肉。

“这面条宽,我吃两三根就饱了,剩下的都给你吃。”

看她这样,赵胜男就知道吴素芬那俭省的毛病又犯了。

“妈,我都说多少回了,你不用省着给我吃,我能吃得饱!”她拿起饭盆,不由分说地就要往吴素芬盘里倒,“你看,里面还有这么多肉呢,我就算饭量再大也吃不完啊。”

“吃不完就留着晚上吃!”吴素芬格外地坚持,抓着饭盆不让她倒,“我又不出门,吃那么多会不消化的,你听话,你多吃点儿。”

赵胜男比她还固执:“妈,你要是不吃,我也不吃了!”

吴素芬看着女儿,最后只能无奈妥协,让赵胜男给自己又添了一大勺鸡汤和肉。

亲眼看着吴素芬吃了块鸡肉,赵胜男才露出了笑容。

“妈,这鸡肉好吃吧?”

吴素芬刚才也是一直忍着没吃,这会儿吃了块鸡肉,胃口立刻跟着上来了。

“好吃,我刚才吃面条就觉得够好吃的了,没想到这鸡肉更香!”

香喷喷的鸡肉,吃在口中鲜美无比,青椒的香味恰到好处地解了肉中的油腻,反而让人胃口大开。

炸过的土豆块外焦里,比肉都好吃!

看吴素芬吃得香,赵胜男更高兴了。

“妈,你身体不好,更应该吃点好的,你要是爱吃,等李奶奶家的饭馆开起来,咱们可以经常去吃!”

吴素芬不常出门,还是第一次听说李家要开饭馆。

“你说什么,李老师家要开饭馆呀?”

“对,他家外孙女从乡下来了......”赵胜男一边吃饭,一边把听到的消息告诉吴素芬,最后想起苏棠,还加了一句,“......还有苏棠,她长得可好看了,人也特别好,妈你哪天过去认识认识。”

“你李奶奶给了咱们这么多肉,是该去谢谢人家。”吴素芬看了看屋里,见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苦笑道,“自打你爸去了,咱们娘俩没少受邻居们照顾,李老师家都是好人呢。”

赵胜男已经风卷残云地把自己那份大盘鸡和面条吃完,这会儿倒了一杯热水,一脸满足地靠在墙上,慢慢喝着水。

“这菜真是太好吃了,妈,我明天就出去找活干,多挣点钱,等李奶奶家的饭馆开起来,我带你下馆子!”

吴素芬看着赵胜男,一脸慈爱地笑了。

“傻孩子,下一顿馆子得花多少钱呢!别说咱家没钱,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她喝了口水,去窗边坐下,又拿起了纸盒开始糊,“再说,你没个固定工作,天天在劳工市场跟一群男人混,我也不放心,妈不下馆子没什么,你不要急着挣

钱。”

“跟男人混怎么了?我力气大,能干活,好多男人还不如我能干呢!”

提起这事儿,赵胜男就觉得憋屈。

她个子高力气大,哪怕去工地搬水泥的活,她都能干!

可是偏偏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子,好多雇主一看到她就直接说不要,好不容易有愿意雇她干活的,还要压她的工钱,说女人的工钱就是比男人少。

凭什么,就因为她是女的,所以就被人认为不如男人,就不能跟男人拿一样多的钱!?

赵胜男从来不觉得自己跟男人比差了什么,可是这社会上的人就是这样,一看到女人就打心眼里瞧不起。

所以,当她听说苏棠要开饭馆的时候,就觉得苏棠很厉害,从心底里佩服苏棠。

那些饭店的大厨师也都是男人,可是苏棠就敢当大厨!

吃到苏棠做的菜,赵胜男更喜欢苏棠了。

苏棠做的菜,比那些大厨师好吃多了!

想到这里,赵胜男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妈,你说我去李奶奶家的饭馆干活,行不行?”

吴素芬一怔,抬头看向她。

“去她家饭馆干活?你能干什么?”她略一停顿,随即恍然,“噢,外面那些饭店都要招服务员,你是想去当服务员吗?他家能收你吗?”

吴素芬倒不觉得当服务员有什么不好的,总比女儿去劳工市场干力气活强多了。

而且,李家跟他家都在一条街上,去他家的话很近,来回都方便。

“有什么不能收的,李奶奶家现在只有他们四口人,老的老,小的小,他们开饭馆,肯定要招人干活的!”

赵胜男想到这一点,顿时坐不住了。

“妈,我去问问李奶奶!”

吴素芬来不及说话,就见赵胜男一溜烟出去了。

她赶紧追过去,喊道:“你快回来,顺便把李老师家的饭盆带回去!”

赵胜男一心想着去找温礼香,差点儿把这事儿忘了。

她又回来,快速把饭盆洗干净,拿着去了李家。

李章儒和温礼香吃过饭去睡午觉了,只有苏棠在即将开张的饭馆里收拾东西。

赵胜男见隔壁屋子关着门,猜测李家人是不是午休了,她没敢大声喊,见这屋有人,就过来找苏棠了。

“苏棠,我来还饭盒。”她走进来,把饭盒饭缸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