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茉埋在他胸膛里哭,签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他还要回草原,他也有自己的家乡,她怎么能要求对方一定留在香港?
于是语气半咽半喘地说:“我......我说从家里搬出来住和你无关,是不想你有心理负担,可我这么说,你又以为我心里没有你......那我说搬出来住是为了你,你又要把我赶回家去,否则他们就会以为我是个不知检点的女孩。”
周茉面前有一顶皇冠,上面写着女子的贞德,她戴上就得回家无法和他在一起,摘下来又怕他不喜欢她了。
她该怎么办才好,他只有两天就要离港了,她不想哭,可是她的心早已不归她掌控。
宽阔的手掌抚了抚她的头发,一路顺到后背去,他说:“想要吃今晚的冰激淋,就要回家去,否则,我往后登门拜访,怎么面对你的父母?他们又怎么看一个拐跑了他们女儿的男人?”
这是楼望东今晚做的第二个承诺,他此前的人生中,也就只做过一个承诺,就是答应爷爷守着草原。
他将她紧紧环抱进怀里,其实今日不知明日事,他太铤而走险。
周茉却在这时候抓着他的衣襟轻吟啜泣:“你不喜欢保证以后的事,今天怎么说出来了呢?你甚至没跟我说今天会去跑马地,我就知道你想定下来再同我讲......我是不是不应该带你去见表哥呢?可是......你又说无名无份……………”
“不去的话,我怎么听到那首诗?"
楼望东话到这里停止,他感受着周茉柔软的胸口贴着他震颤,呼吸,喘气。偏偏是在什么都没定下来的时候,知道她很想他。
周茉抿了下唇,小声道:“其实,没有很大的意思,就是觉得好听呢…….……”
她的指尖紧紧抓着楼望东的衣衫,大约就是这一句话,让他意识到无法名正言顺,她就只能这样藏掖着,又因为吐露一点心思而掉眼泪。
一对心被距离拉得很远,若是过不去,又要在河岸对面不停地颤动对方,只会让小姑娘倍加痛苦。
于是他只淡淡“嗯”了声,说:“从前见你发了前两句,我也没有去查下文,倒是今天才听完了。”
周茉被他松开,手里提着的礼物往下坠落,一颗心也在往下坠,男人却能平静地说:“明天送你去上班。”
就在他转身走时,周茉忽然拉住他的衣角,因为生怕每一次分别就失去和他的联系,所以要鼓起勇气问他:“那我们算是......异地的男女朋友吗?”
他也一直没有给这个承诺,但周茉也不需要他给,她只需要他点一下头就好了。
然而男人站在没有尽头的黑夜里,眉眼敛了敛,有来自路灯细小的光尘围绕着他:“周茉,我已经二十九了,不玩这些随时会散的感情。”
他抚着她的脑袋,巨大的暗影笼罩下来,附耳对她说:“晚安,茉莉小姐。”
周茉小时候总做一些梦,希望难过的时候能有人来安慰她,打救她,但都没有,于是她学会自己去抗争,可现在世界又将她拽入这个梦里,他出现时,光都是金色的神?,不求她承诺贡献出自己,只希望她出入平安。
周茉走进律所大门时,看到楼望东站在对面街道。
热闹的中环忽然变得寂静,世界里只有他的身影。
周茉昨晚在表姐那里过了一夜,表姐跟父母说了,周茉没有撒谎,自然地,长辈们也会认为周茉一直在表姐那儿住着。
楼望东把一切都考量得很好,只是没考虑自己辛不辛苦。
周茉趁中午饭点去了趟跑马地,她在那里有相熟的事务助理,一来就带她去看楼望东,对她说:“我们这儿的骑师收入高,但是早上四五点就要准备训练了。你讲的那位先生真是犀利,昨天来了一会,我们就都知道他了。”
从别人口中听到楼望东的名字,周茉还是会脸红心跳。
此时事务助理领着她穿过通道,周茉逆着光一抬眼,就看见一匹高壮的赛马上坐着的男人。
四月中旬的香港,日头晒着大地,马上就要迎来五月,他身上穿了件黑衫,胳膊肌肉自袖口贲张,周茉站在门廊下,看着马场上英姿勃发的男人,他的腰自马背挺起,长直有力的双腿踩着马镫,前驱上身,几乎没有坐在马鞍上,她不知道他
训练了多久,后背已经汗湿了。
她问事务助理:“我听说他在申请工作签证?”
“现在香港引进人才的渠道很多,更何况他这样的驯马高手,又有林伯明的引荐,看签证流程的快慢,几个月就能下来了。”
周茉不敢问到底要几个月,双手拢了拢指尖,对事务助理说:“我出去买点东西,麻烦您帮我把午饭拿给他,谢谢。”
她出去附近的商场挑了件男士T恤,裤子她知道他穿的尺码,但是他应该热得连内裤都湿了,她又不知道他的尺寸,只好按照他外裤的裤围买了。
等回到马场,事务助理说他们在休息区,周茉又急急奔过去,看到「男士休息区」的门牌,步子又定住了。
这世上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门,各种各样的栏杆,挡住她前进。
她索性拿出手机给楼望东拨了个电话,因为跑了一路又急得热出汗,有些急躁道:“你在哪儿?”
耳边有流水声,男人嗓音沉落:“洗澡。”
周茉面颊一红,猛地反应过来,他洗澡干嘛接电话嘛,不过又刚好的,她讲:“我、我给你买了身衣服,我让事务助理给你拿过去。”
“你在哪?”
周茉感觉他的动作好像在加快,水流断续地落,他的手在搓着......不知道搓着哪里,应该是胸膛,所以离手机比较近,她隐隐听到肌肉的摩擦声。
“休息区门口。"
“你来了?”
水流一断,周茉忙道:“你好好洗,我不着急的。”
楼望东说:“你不是快要回去上班么?”
“嗯。”
两人的气息在听筒里交缠,这时事务助理来拿衣服,周茉忙递了过去,楼望东也没有电话,一路听着他从门边接到了衣服。
“望东,你对象给你送衣服了。”
“别乱说,我工作不稳定,还够不上她。”
事务助理打趣:“行行行,催签证是吧,放心啦,你也是够男人,签证不下来就不跟她拍拖,吊着不好吧。”
男人痞痞说了声:“现在是她吊我过来。”
周茉脸颊红炸了,心跳就像刚才马场上哒哒的马蹄,跑得飞快。
这时有衣物??的声音在她耳边放电一般响起,周茉忍不住开声,把话题转到其他地方:“那个......衣服合适吗?”
他说:“你问哪件?"
周茉气呼了声。
她算怎么回事,又不是异地男女朋友,巴巴地给他送衣服,还要问他合不合适,周茉鼓气道:“爱穿不穿,反正只是一个随时会散的人给你的衣服。”
电话那头的男人嗤笑了声:“所以用内裤勒紧我。”
周茉:“你......楼望东......你说什么话!”
正恼着,他的嗓音就在手机和身后响起,男人湿淋淋的额发半掩长睫,在她侧身望去时,微微一挑带水的眼梢,三分勾引七分痞气,对她说:“真话,你要不信,我总不能说让你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