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1 / 2)

“谁在那里?”

糜月神经紧绷着,质问出声的同时,一只手已然探进腰间的储物囊。

这人在这偷听了半晌,薛紫烟和廖红叶都没有发现,这人的修为定在她们二人之上。

她额间冒出冷汗,最大的秘密被外人知晓,她今日该不会要栽在这里了吧。

假山后的人似乎也没想躲藏,一边摇着折扇,一边闲庭信步地从假山后走出来,大大方方地现身。

“哎呀呀,我说呢,今日的阿月怎么这么冷淡,对我爱答不理的,原来是狸猫换太子啊。”

对方从阴影里走出来,溶溶月光映照出他的面容,一双桃花眼潋滟含笑,唇角轻挑地勾着,从不离手的玉骨折扇在掌心轻敲。

一见是他,糜月长松了口气。

“唐玉容,你怎么在这儿,堂堂合欢宗主,也学会偷听了?”

“我这可不是偷听,我只不过是夜里无事出来闲逛,刚好看到一个小豆丁往此处竹林走,便有些好奇她没事大半夜往竹林跑做什么,谁知又瞧见烬花宫的两位副宫主赶来此处,然后就不小心听到了一桩惊天大秘密………………”

唐玉容乐不可支,一边说,还一边弯腰伸手捏她的发包:“糜宫主,你该不会要杀我灭口吧?人家好害怕啊。”

糜月听他一口一个“小豆丁”,气都要气死了,后撤一步,小手指着他:“这事你给我在肚子里,要是敢说出去,我跟你没完!”

“我自然知道,放心,此事除了我,和你们烬花宫的自己人,不会再有旁人知晓。”

唐玉容逗她归逗她,是知晓其中厉害的,糜月性格张扬,得罪的仇家太多,若此事传出去,烬花宫和她必定有无尽的麻烦,还会危及性命。

“我怎么相信你的保证,你为什么也能来铸剑大会,你该不会背着我,偷偷跟隐剑宗交好了吧?”

糜月圆溜的杏眼防备地瞪着他,直接将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当初说好一起当声名狼藉的妖女(妖男,结果对方却偷偷和名门正派打好关系。

这换谁能不气?

“我是收到请帖来的,你想想,隐剑宗今年连你们烬花宫都递了帖子,怎会不邀请我?”唐玉容一脸被冤枉的无辜。

糜月想想也是,今年隐剑宗不知抽什么疯,请帖跟白送的一样。

许是错怪他了。

“我也是听了最近不少关于你的谣言,才想着来隐剑宗一遭,看看是什么状况。传言你跟谢无恙有一女儿流落在外,你撒手不管,被谢无恙领回宗门抚养,别说,这谣言乍一听,还有几分可信......”唐玉容摸着下巴,笑得意味深长。

糜月白他一眼:“你也知道那是谣言啊。”

她行事无端,向来不在乎名声和后果,便有一些宗门做了脏事后推到了她的身上。

糜月从来没当回事,她本来名声就够了,也不在乎多上一件两件,唯有这次的谣言,把她彻底给膈应到了。

她恨声咬牙道:“要是让我知道这谣言是谁传出的,必定饶不了他。”

唐玉容想到什么,折扇掩唇,低声说:“我先前送你的那本双修指南,你是不是还没跟你的小侍宫用过?倘若用了,你的修为也不至于卡在七重境如此之久,还沦落到走火入魔的地步。”

他摇头啧啧叹息,有一种“我明明把答案都给你了,你怎么还能抄错”的怒其不争,遗憾惋惜。

“我烬花宫功法和你们不同,双修不过是解眼前之渴,没有功法支撑,空有一身修为,又有什么用?”糜月不以为然。

自从烬花宫因为那次海啸举宗搬迁之后,烬虚诀流传下来的就只有七重残卷。历任宫主们修炼到七重后,修为难以精进,便只好采用双修之法来弥补,包括上任烬花宫主,她的娘亲也不例外。

所以宫中也早早为她挑选了灵淇,作为她的侍宫,就是为了她以后突破七重境做准备。

偏偏糜月不信邪,非要自己推演第八重功法,强行突破,才因此出了岔子吃了大亏。

但她仍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在她看来,双修是最后不得已的退路,但尝试都未尝试,就要沦落到用双修来提升修为,她不甘心。

烬花宫功法在她眼中,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功法,自古一脉传承,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不能忘,她一定要找到秘宫所在,把残缺的烬虚诀给补全,不仅为自己,也为后人。

何况本来就是自己宗门的东西,老放在别人家里,算怎么回事?

“双修的乐趣......算了,你不懂,”

唐玉容之前跟她还能满嘴荤素不忌,现在对着这么点大的孩子,莫名有一股子罪恶感,他瞥见她怀里搂抱着的月饼和手里拿着的糖葫芦,稀奇地唛了一声:“难道人儿变小了,性子也变乖巧了,还开始养兔子了?还吃糖葫芦?”

糜月随口说:“养着玩。”

眼见手中的糖葫芦被他抽走,她扬着小脸,大方道,“怎么你也喜欢吗?那送你了。”

唐玉容笑眯着眼睛,倾下身子,一手伸手揉着她柔软毛绒的发顶,一手拿着糖葫芦在她眼前晃,故意逗她:“若是一直变不回去,不如入我合欢宗吧,我宗的教条就是从娃娃开始抓起。”

糜月闻到他身上的脂粉香气,躲都躲不开:“恶心死了,你正经一点,别打我的主意。”

谁好好的放着宫主不做,要去你家合欢宗当弟子啊。

俩人吵吵闹闹时,不远处有两道脚步声由远及近。

“谢无恙,你能不能回我句话啊。要不是我舍身把你救出来,你现在还在被那群剑痴堵着要签名呢......”

“你就跟我说说,那小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嘴巴很严的。我问糜月,她不理我,问你你也不吭声,是想把我急死吗?”

谢无恙走在前面,江蘅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见他始终不搭话,江蘅放弃地摇头叹气:“唉,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总感觉糜月倒是变了许多,我今日同她搭话,她竟然不记得我,还问我是谁,真问得我心里拔凉拔凉的………………”

江蘅念着念着,前面的人忽然顿住身形,他没收住脚步,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他顺着谢无恙的目光抬头一看,在月下竹林旁的一块假山石后,一个身穿妃色锦袍的男子笑容晏晏,正弯着腰,手掌揉着小姑娘蓬松的发顶,小姑娘的刘海都被他给揉乱了,俩人看起来十分相熟和亲近。

江蘅倏地感觉到浑身有些发冷,身侧仿佛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杀气,让他瞬间汗毛乍立。

他吸了吸鼻子,以为是夜里风大寒凉,有点纳闷地瞧着面前的景象。

那男修好像是合欢宗宗主?传闻这娃不是糜月和谢无恙的闺女吗?怎么跟合欢宗主看起来这么亲近的样子,合欢宗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人啊………………

谢无恙脚步顿了片刻,径直走向二人。

糜月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下意识地就往唐玉容身后躲。

怎么又来人了?

唐玉容转身抬头,对上谢无恙冰冷的眼神和显而易见的敌意,笑意不减,扇面在胸前轻晃:“东极剑尊,别来无恙啊。

谢无恙没看他,只看向躲在她身后探出个脑袋的糜月,嗓音温沉。

“月月,过来。”

糜月看了眼唐玉容,给了他一个不要乱说话的眼神,旋即果断松开揪着他衣摆的手,快步走到谢无恙的身边。

为了夺回功法,她还得继续在宿敌身边卧薪尝胆,她苦啊。

谢无恙垂眸看着她,清浅的眸光在夜色里晦暗又清晰,他朝着她抬起手,糜月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忍着想躲的冲动,却见他指腹轻轻扫过她的眉骨,只是把她额头上一缕方才被唐玉容弄乱的刘海弄平整了。

糜月听他清声问:“你不是说,不认识他?”

#]......

唐玉容是合欢宗主,她一个烬花宫出身的幼崽,没道理会认识他。

为了捂紧马甲,防止谢无恙起疑,糜月当即决定卖掉朋友,指着唐玉容,委屈控诉道:“都是这个怪叔叔,他抢我糖葫芦。”

唐玉容:“......”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芦,证据确凿。

"......"

唐玉容话还没说完,银蓝色的剑光已然在谢无恙的手中显现。

他没想到谢无恙会突然动手,急急一个后仰,堪堪躲过呼啸而来的剑气。

剑刃在黑夜里如同结晶的冰棱,散发着迫人的灵气光晕,谢无恙覆手间,又是一道凌厉的剑光打出,直取唐玉容的面门。

唐玉容用折扇抵挡,扇面开合间,亦有淡淡的灵气流动,显然并非凡品。然而朝他袭来的剑影重重,密不透风,每一剑都裹挟着令人心惊的杀意。唐玉容一扇挥出,带出的气流将剑芒偏移一旁,他同时飞快后撤,但残余的剑气仍在那只被精雕

细琢的扇骨上留下了一道道深刻的剑痕。

唐玉容边退边道:“不过是开个玩笑,我把糖葫芦还她………………”

“晚了。”谢无恙的双眸像极了此时夜空里孤悬的冷月,触及只有一片寒凉。

唐玉容的境界与谢无恙相仿,且极擅长身法,方才他在此处敛息偷听时,连廖红叶都毫无察觉。谢无恙并无身法,他只有三尺青锋??那把在当年的铸剑大会上惊艳九州,一亮相就引来异象的无为剑。

此剑一出,便是要见血的,管你什么轻功和身法,统统无用。

唐玉容在他的剑下应对吃力,几招之后,便隐约听到自己的灵器扇骨开裂的声音。

他脸色难看,和谢无恙一个错身之间,不禁忿忿扬眉道:“有必要下这样的狠招?究竟是为了一根糖葫芦,还是蓄意报复?”

谢无恙眸光沉静地瞥他一眼:“都有。”

唐玉容一噎,没想到对方承认得这么爽快,都把他给整不会了。

“你承认得倒是干脆,”他朝糜月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领会了什么,嗤笑:“你把阿......的女儿养在身边,是存了私心的吧?"

唐玉容本就浸淫男女之事,在这方面看人很准,旁人都说糜月是妖女,殊不知她愧对极了这个名头,真正妖的事没做过几件,还动不动就被人泼脏水,每日只知吃喝玩乐,打打小架,还傻乎乎的乐在其中。

什么时候羊入虎口,被吃干抹净了都不知道。

谢无恙没回答他,但是手中停顿了一息的剑招,出卖了他此时并不清白的心境,转而又凝为更凌厉的杀招。

唐玉容手中的扇面快速翻飞,化作盾牌相当,但终究不敌这剑势,向后节节败退。

“这俩人怎么说打就打起来了......”

江蘅在一旁袖手看戏,心道这合欢宗主也是,这么大人了还抢小孩糖葫芦。

糜月急得瞪他:“你傻站着干嘛,不会上去劝架吗?”

“劝不了劝不了,我过去那挨揍的不就是我了?”

江蘅很有自知之明,谁能劝得了东极剑尊的架啊,他过去就是纯挨揍。

而且他习得是音律,以琴为刃,一旦出手,那就是范围性的声波攻击,要么把他们都震晕,包括这个可怜的小女娃娃,要么选择给他们弹奏一曲高山流水的伴奏助助兴。

所以江蘅决定不掺和,以他过去这些年的惨痛经历,往往这个时候,被殃及的倒霉蛋都会是他。

甚至还拉着糜月往后退了两步,试图用手遮住糜月的眼睛:“前杀气太重,少儿不宜,我们站远些。”

“你别管我。”

糜月不耐烦地把他的手从眼睛上扒拉下来,关注着不远处的战况。

眼看着唐玉容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糜月此时心里有点后悔方才出卖他的行为。谁知道谢无恙因为一根糖葫芦,下这么狠的手啊,唐玉容那个绣花枕头肯定打不过。

还有唐玉容什么私心不私心的,是什么意思?

当然她知道谢无恙总归没安好心。

果然,在勉强抵挡两招之后,唐玉容手中扇骨被剑气击溃,彻底碎裂成一根根玉片掉落在地,谢无恙手中长剑一旋,剑尖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色圆弧,直至唐玉容的咽喉要害。

糜月急了,大喊:“谢无恙!”

锋锐的剑尖堪堪停留在男人的喉结处,改为用剑柄击向他的肘部,唐玉容左手脱力,糖葫芦顺势被抛向空中,谢无恙抬袖,精准接住了那根命途多舛的冰糖葫芦。

唐玉容喉咙滚动,吞咽了下胸腔里翻涌的气血,唇边溢出一丝鲜红的血迹。

他盯着谢无恙,反而舒眉地笑起来:“东极剑尊的剑招无匹,在下领教了。”

谢无恙可以说是九州四境里,敢封剑尊封号中最年轻的一位,他曾有两桩事迹最为出名。

一个是他十九岁时,在桐花秘境,斩杀守境大妖,另一桩是在他二十岁时,于东极海底深处,斩杀了一头沉眠的蛟龙。

后者的传闻神乎其神,无从考据,只有东洲少部分的人才知道。

唐玉容从未和这位剑尊正面打过交道,亦觉得那传言有不少夸张的成分,然而今日一交手,他才有了切身体会,这人的剑道天赋太可怕了,比纪通不知强了多少倍。有这样的人在,隐剑宗怎会让纪通做门?

糜月趁机连忙跑过去,拉住谢无恙的袖角:“我不想吃冰糖葫芦了,我想回悬海阁,我困了。

谢无恙弯腰把糖葫芦放进她手心拿好,旋即将无为剑收回剑鞘,无声瞥了眼正抬手拭去唇角鲜血的唐玉容,牵过她的小手道:“那我们回去。”

糜月只想赶快把他哄走,小手抓着他的手指,连连点头。

唐玉容想不到她为了功法,能屈身到这种程度,当真和最痛恨的仇敌牵小手了,没忍住嘴贱,幽幽开口:“……..……想不到堂堂东极剑尊,竟然会有给别人养孩子的癖好。”

话音落,成功让那一大一小准备离开的身影顿住。

江蘅的耳朵也瞬间支棱起来。

什么,这小丫头不是谢无恙和糜月生的?孩子的生父竟然另有其人?

没想到他问了半天抓耳挠腮不得答案的事,在这看了场打架就顺利吃到瓜了。

谢无恙转过身,双眼微眯:“你知道她生父是谁?”

“我曾经送过阿月一本双修指南,”唐玉容唇边的笑意恶劣,谢无恙让他受伤,他又怎会让他好过,桃花眼不着痕迹地划过他身边的小团子,“至于她和谁用过,这我又如何知道呢?"

方才他觉得糜月傻,现在他又觉得谢无恙可怜。

阿月一门心思只为功法,又视他师父为害死她娘亲的凶手,注定此生要与隐剑宗为仇敌。他的心思藏得再深,动得再深,哪怕把认为潜在的情敌都打退了杀光了,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怎么不算可怜呢。

糜月气得耳朵发红,恨不得把这家伙的嘴给缝起来,谁用了,破书还你,明天就还你!

心里那点歉疚瞬间没了,这货他就该打。

谢无恙的手指还沾染着无为剑上的凉气,糜月感受到他牵着他的手指轻了一下,复又寸寸收紧。

唐玉容往前几步,继续刺激他:“阿月肯为那人生孩子,想必是用情之至,她如今不肯露面,说不定已经和那男人双宿双飞去了,你早就看出,今日出席的糜月是假冒的罢?"

江蘅也被他的话说得一愣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