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那边怎么样?”
“腾蛇王还处于昏厥??”
蝉罗在此时忽然推开殿门进来,方才还在说话的人立马打断了属下的话:“停,你下去。”
“我来了。”
蝉罗笑盈盈走上前。
坐在高台的男子笑起来,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人离开,魔将们悉数退下,殿内只剩下两人。
他起身来到蝉罗身边:“怎么过来了?”
蝉罗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你不来用膳,我不担心吗?”
她在一旁坐下,从挎篮中取出饭菜放在桌上,在外叱咤四方的妖族掌兵像只小狗一般蹲在她一旁,下颌枕在她的肩膀上。
“今日有些忙,辛苦夫人了。”
蝉罗脸一红, 推开他的脑袋:“别喊我夫人,还未成婚。”
“你都收下我的珠花了,那是定情信物。”青年有些不满,席地坐在蒲团上:“不管,反正就是要和我成婚,等这场战事结束。”
他有时候幼稚的像个孩子,蝉罗只能躁红了脸,支支吾吾低声道:“这次要去七绝地?”
他一边往嘴里夹菜,嚼着东西含糊道:“嗯,我要去七绝地了。
“跟颖山打?”
“是, 颖山是个祸患,那拂春不过才两百岁,修为便已臻大乘满境,而她那师尊更是不日便能飞升。”
蝉罗细长的手搭在桌案边沿,柳眉拧紧:“腾蛇王为何要听幽昼的话和魔族攻打中州,本就是魔族和中州的事情,我们不要随便掺和,安安静静生活不行吗?”
“上边的事情,我们哪能说得清呢?"
蝉罗摇头:“可是这次战事当真奇怪,妖域过去从不参与??”
“阿罗,那是过去。”他看起来没什么表情,淡然用膳:“自这片大陆诞生以来,中州修士与魔界便水火不容,大战小战不断,幽昼又是个天魔胎,天生好战,两族交战,战火迟早会烧到妖族的,上边怎么吩咐,我们便怎么做就行。”
“更何况,我还被幽昼种下了魔种,我本就要听他的话。”
蝉罗落了眼泪,手指揪在一起,轻声道:“如果当年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被幽昼发现,种下魔种为他驱使。”
愁霄凑到她脸庞,亲了她一口,笑嘻嘻没心没肺道:“呦,还哭了呢,哭也这么好看。”
蝉罗的眼泪瞬间变成了打向他的巴掌,怒声道:“滚啊,你总是这么不正经!”
这人被打了也不生气,闹着要去亲她,抱着人可劲撒娇:“夫人,夫人嘛。”
当晚,蝉罗看着熟睡在身侧的人,抬手在他的脸颊一侧摩挲,俯身亲吻他的脸颊,低声道:“你别怪我,我不能失去你的。”
蝉罗修为高,是大乘满境的修为,她封了爱人的灵力,将他打昏,接着给自己易了容,装扮成浮林的模样。
蝉罗不懂为何每次见幽昼之时,他都要换上这幅皮相,对外宣称是魔界三护法,每当问了,他也只告诉她,这是因为腾蛇王下的指令,妖域领兵在外不能和幽昼有太过近的关系。
她换上这层皮相,拿起他的刀,替他出了战。
于七绝地对战拂春和颖山老祖。
一个大乘满境的拂春,一个是濒临飞升的老祖,蝉罗也只是个大乘满境的修为,战了三日,最终败于拂春剑下。
她化为原来的容貌,引颈受戮,闭眼之际只留下一句话:“能不能留下我的全尸,这珠花是他为我打的,很漂亮。”
拂春并未杀她,剑光落在了她的身侧。
蝉罗颤抖长睫抬眸:“你......”
那个颖山下一任仙尊,彼时只有两百岁的拂着看着她,声道:“你并未杀过中州修士,此番也是被利用,我不杀你。”
蝉罗从她的神情中读到了什么,语无伦次道:“不,不是利用......你在说什么,我没有被利用啊......”
拂春看她的眼神很怜悯,像在看一个被欺骗了,却又还在替人辩解的受害者。
是拂春的师尊,那位颖山老祖主动开口。
老祖气压凛然,声音很冷:“妖域掌兵带兵去了南边。”
蝉罗心跳快了起来,按在地面的手无意识抓紧,握住身边的长刀,刀柄的花纹咯着她的手心。
“不可能的......他明明被我封了灵力打昏,为何还能带兵?绝不可能,他如果醒了,一定会来找我,一定会来七绝地找我,他之前从不让我出战??”
“你太可怜了。”老祖皱眉,看她似在嘲讽:“他不是不让你出战,而是还未到用你的时候,真要保护好你,就该让你留在妖域,怎会让你随军跟来中州?"
蝉罗曾经问过爱人很多次。
??这次战事我去吧,我修为高。
他总说:“阿罗,不必,你只需要陪着我就好。”
看起来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蝉罗从不滥杀人,对此次战事本就厌恶,却因担心爱人而跟来中州,可她想以命相护的未婚道侣却从未劝过她回去妖域。
是啊,明知她的战力强悍,她跟来中州便是抱着替他出战的心,他为何不送她离开?
又为何,明明醒了,知道她来了七绝地,为何不来寻她,反而带兵去了另一处地方?
拂春临走前对她说:“你若不信,便在这里等着,看他会不会来?"
魔族三护法被斩杀于七绝地的消息传了出去,浮林这个身份已经死了,尸身就“埋骨”在七绝地。
蝉罗在七绝地等了三年。
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瘴气让她难以忍受,她的身体虚弱,那些长相丑陋毒性强大的蛇虫鼠蚁也让她无法睡一个好觉,她就坐在山头,遥遥望着山下。
三年了,等来的是幽昼。
幽昼从瘴气尽头走来,血眸含笑:“你在等谁?”
蝉罗动了动,将爬上肩膀的毒虫抖了下去,许久未曾开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等......一个人。”
“你等的人不会来了。”
幽昼坐在她身边,懒洋洋望向山下,“战事结束了,妖族也被驱逐回了妖域,他带兵走了,估计回去没多久就能当上妖王了。
蝉罗的一颗心毫无波动,哑着嗓子回应:“啊,这样啊。”
幽昼说:“你以为这次战争是腾蛇王下的令?”
“......不是吗?"
“你与他认识这么多年,当真不了解他,本尊为何会找他合作,便是看出了他的野心丝毫不输于本尊。”幽昼杀人诛心,笑盈盈接着说:“本尊帮他控制腾蛇王室,他想办法搞到作战诏书,带兵随本尊出战中州。”
“事成之后,本尊当上中州之主,他当上妖王,就这样啊。”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
三年了,他可以来很多次,可他一次没来。
幽昼站起身:“你是个强大的妖修,与拂春一般强大,可你不如她果断,她可从不会像你这般溺于男女之情看不清现实。”
他朝蝉罗伸出手,道:“本尊给你一次机会,替本尊做事,本尊帮你??”
“杀回妖界,夺了他的性命,如何?”
蝉罗并未替幽昼做事,也并未答应幽昼的承诺。
她一直想等一个答案。
虞知聆听她娓娓道来,将这些事情以一种平静的语气说出来。
等她终于停下,蝉罗看着虞知聆。
“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做,幽昼说得对吗?”
虞知聆面无表情:“你该杀回去的。”
蝉罗惨笑回答:“你也觉得我该去杀了他?”
虞知聆目光落在她的发髻上,那对蝉翼珠花始终戴在她的头上。
“为何不舍得杀?”
蝉罗笑着擦去泪水:“怎么舍得杀呢,他还是个小妖的时候,从军赚的灵石全部用来给我买东西,他每日回来都会给我带好吃的,他带我去了很多很多地方,他帮我那些欺负我的人,他带我....带我离开了那个让人窒息的家,我怎么舍得
“明明......明明曾经那么喜欢我......妖域公主喜欢他,他也未曾答应......就一直守着我,明明就一直守着我......”
蝉罗捂住脸,泪水顺着指缝溢出,她跌坐在地,失了浑身的力气。
“可他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他连我的尸身都不寻......”
她一遍遍问虞知聆后悔吗,为那些人做了那么多事情,却被人遗忘,只能看着自己被困于魔渊中,后悔吗?
她渴望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告诉她,后悔。
被人辜负后,她后悔。
可虞知聆总说不后悔,她没有一点怨气,让蝉罗的满腔怨恨都无处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