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谢砚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要去边境,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啊呀!”
话未说完,被一巴掌打了后脑勺。
沈倾横眉冷对,“妹妹肯跟你去,你倒挑剔起来了?早些回去帮妹妹收拾行李,明日我们就出发。”
“是!”谢砚知道自己毫无发言权,一声喟然长叹。
三个人就此说定,往姜府去。
沈倾性子风风火火,步子也快,很快就走远了。
谢砚默默跟着姜云婵,低声溢出齿缝,“你跟我们去边境作甚?”
“遇到负心人了,想出去散散心咯。”姜云婵瓮声道。
“那是边境啊,我的大小姐。”
“你可知边境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百姓, 吃穿用度困难,哪是踏青散心的地方?"
“而且漠北常有部落冲突,战火纷飞,你要被部落给掳了,小命可就没了,再者……………”
“我听说漠北有沙漠玫瑰、芦荟,都是滋养圣品,你知道哪里能得吗?”姜云婵全然没在意谢砚说什么,对着月光翻看了下自己的手背。
“我受不住牛乳,不知道芦荟可不可以用来护手,听说沙棘也不错,到时候你陪我找些来,我要送给我的小姐妹。”
“......”谢砚从她脸上已全然看不出被辜负的苦楚了。
真是只没心没肺的兔子。
可怜他倒成她的仆人了。
“我可不知道什么芦荟、沙棘,我还要打仗呢,没空陪你玩。”谢砚摆了摆手。
姜云婵不服,“可我娘和姨母都说了:夫君对妻子好是天经地义之事,以妻为纲乃夫德之首要。”
“那是我娘和你娘自己编纂的,世上哪有什么夫德?”谢砚眉稍一挑,“再说我们可没大婚呢。”
谢砚不以为意双手抱臂先行一步,高马尾在身后摇晃着。
姜云婵脚步一顿,对着远方快要消失的沈倾的身影,“姨母!我突然觉得不用去边境了,我现在就可以嫁给谢…………唔!”
一只大掌迅速捂住了她的嘴。
谢砚看出来了,大小姐一生气,真敢把婚事豁出去。
谢砚佩服,“大小姐,你想去哪就去哪,我奉陪,我奉陪到底。
只要她不提嫁给他,怎么折腾都行。
夜空中,一道雷鸣震天。
谢砚突然觉得头顶乌云密布。
从前是一朵乌云,现在是两朵。
新来的这一朵还是外面白,里面黑的积雨云。
一不顺心,就是狂风暴雨。
翌日,谢砚倚在后门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仰头望天数着过往的乌云。
一朵,两朵,三朵……………
就像这里的小厮,从他身边络绎不绝来来回回。
后巷里,沈家军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
可姜云婵的行李箱子还在陆陆续续往门外搬,箱子高高低低摞在一起,足足十三个。
副将被这架势惊呆了,“大小姐这是要把整个闺房都搬去北境吧?”
“随她,她只要搬得走算她的本事。”谢砚抱臂旁观着。
昨儿个夜里回来,姜府上下整宿未眠,都在为他们的千金大小姐准备行李。
谢砚随意瞟了一眼,大小姐一共带了五箱衣服,三箱首饰,加之什么绣样、花灯、熏香......零零总总二十箱起步,算下来得五辆马车驮运。
军中哪有那么多闲置的马匹供大小姐使唤?
何况他们玉麟军一向崇尚轻装疾行,他娘甚至严令全军上下,每个人的行李不得超过两个包袱。
沈若看到姜云婵这般拖沓的行李,定然斥责。
大小姐断然也不会委屈自己,减省行李。
“我赌,大小姐今日去不了了。”“谢砚挑了挑下巴,示意副将往行李箱处看。
沈倾正拧眉与姜云婵讨论着什么,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
“砚儿,你来!”
“好嘞!”谢砚心中暗喜,朝沈倾跑过去,“是不是要我帮妹妹把行李搬回去?”
“搬回哪儿去?”沈倾嗔了他一眼,“我是让你把你的战马套上马车,给皎皎驮行李。”
“我的战马?”
谢砚笑不出来了,怔了好一会儿。
他的战马可是他破敌营时,从王帐夺回来的。
马儿自小受他驯,跟着他征南闯北,敌军闻风丧胆,怎么说也是北境赫赫有名的战马,怎能给人大行李?
谢砚摇了摇头,“战马给了妹妹,那我如何去北境?”
“你陪妹妹坐马车啊。”沈倾嫌弃地看了眼不成器的儿子,“妹妹从未出过远门,怕路途颠簸,妹妹不舒服,你得随身陪着。”
谢砚才不要日日哄女子,“让妹妹少带些行李不就好了?”
“我听子观哥哥的。”姜云婵乖巧点头,一副弱风扶柳的模样。
“你妹妹身娇体贵,哪能减省?"
沈倾拍了下谢砚的后脑勺,“还不快去套马!”
“可是......”
“你若再不听话,就陪你外祖父背夫德!”
“我去,我去!”谢砚高举双手投降,悻悻然套马去了。
预计早上出发的大军,因为清点姜云婵的行李愣是拖到中午烈日当头,迟迟未动。
“什么东西还没搬完?”谢砚瞧两位副将小心翼翼抬着大箱子,不耐烦地掀开看了一眼。
只见那箱子被上好的云锦包了边,中间放着各式餐具。
什么金的、银的、瓷的、木的.....各式都有一套。
若是带些衣服珠也就算了,竟连餐具也带了五套。
谢砚心疼自己的战马啊,拎起一只瓷碗,往姜云婵坐的马车去了。
车帘掀开,清雅的桃花香扑面而来。
马车里点着熏香,青烟袅袅。
车门两边,挂着两只兔儿灯笼,在谢砚眼前摇摇晃晃。
而姜云婵正坐在窗边贴窗花。
整个马车被布置的与女儿家的闺房一样香软。
“马车不过代步工具,花这些心思作甚?谢砚掀开衣摆,提步上车。
“你等等!”姜云婵指着他沾了泥巴的靴子上,“你脚脏,脱了靴子再上来。”
太夸张了。
马车地面上还铺了白狐毛地毯。
谢砚属实涨见识了,脱了鞋,翻身上车,把瓷盘递给姜云婵,“大小姐,毛毯就算了,但你一个人要吃几份膳食呢,需要带五套餐具?”
“你懂什么?”姜云婵不紧不慢贴着窗花,“不同的餐具要配不同的食物啊,比如说你手上的粉色桃花瓷盘就适合装点心,桃木碗呢适合装汤食,银碗适合装米酿。”
“所以,用不同的餐具装食物,味道会不同吗?”
“不会啊,但心情会好。”姜云婵满意看着自己的红梅窗花,笑得眉眼弯弯。
谢砚把玩着手里的粉色瓷盘,怎么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值得心情好的,“那你知不知道漠北连喝水都困难,你的好心情餐具可能只能用来......”
装沙子。
谢砚本想好心提醒她,不过想来大小姐也不会听他的。
姨父姨母把她娇养得太好了,估摸着根本想象不出边境的苦。
一想到到了北境,大小姐站在风沙里,捧着她精致的碗,瘪着嘴欲泣不泣,端着一碗黄沙。
画面还真有趣。
谢砚不劝了,后脑勺枕着胳膊闭目养神。
军队到了下午,终于缓缓驶出了苏州城。
期间,大小姐先跟爹娘抱头痛哭了一番,又跟好姐妹抱头痛哭了一番,最后又在马车上暗自垂泪了一番,最最后兴高采烈去金玉坊、锦绣坊添置了不少衣饰。
马车才顺利离开苏州府。
马蹄哒哒,伴着姑娘的哽咽,十分催眠,谢砚靠在马车角落睡得安稳。
到了一处山林,军队停下来休憩。
谢砚才睁开朦胧睡眼,落入眼帘的是姑娘梨花带雨的容颜。
都道姑娘是水做的,如今谢砚可算见识到了。
姜云婵那一双眼睛肿得跟桃似的。
谢砚实在看不下去,“要不我快马送你回家?再远些可就真回不去了。”
姜云婵摇了摇头,湿漉漉的眼睛眨巴眨巴,“我想吃桃汁冰酪。”
“什么?”谢砚当自己出现了幻听。
“桃汁要阳山蜜桃。”
“啊?”
“羊乳要细细过滤三遍才行,牛乳不好克化。冰也要碎些,要沙沙的口感。”姜云婵一边吸鼻子,一边断断续续道。
谢砚茫然望了眼四周的金戈铁马。
如果他没记错,现在是在行军吧?
哪来的桃汁、羊乳、碎冰啊?
谢砚皱了皱眉,“这,我上哪去给你弄这些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