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 82 章(2 / 2)

入我樊笼 一念嘻嘻 3464 字 5天前

外祖将这六万人的性命托给了谢砚,千钧之重,要如何舍?

谢砚这样一个将他人戏弄于股掌中的人,而今也被命运所控,无法挣脱。

一瞬间,他好像理解了姜云婵被束缚的无力感。

跟着他,她真的只有痛苦吧………………

他苦笑一声。

良久,干涸起皮的嘴唇微启:“秦兄,劳烦联系陆池前来汇合吧。”

“谢兄的意思是:集结大军,强攻虎贲营?”

“秦兄放心,我已想到两全的法子。”谢砚淡淡道。

秦晓不明所以。

世间之事多不如意,安有两全法?

况,秦晓在谢砚眼中并未看到生机,反而看出他目色越来越荒芜,犹如溺水之人缓缓沉入湖底,不再挣扎,不再向生。

秦晓生出不好的预感,“谢兄有什么打算,何不说出来,一同探讨?我或可协助你。”

谢砚神情轻滞,“确有一件事需要秦兄帮忙。我在北盛没什么信得过的亲缘、朋友,若.......我夫人将来顺利生产,可否请秦代为收养照料那孩子?”

“谢兄此话何意?”秦晓听出了托孤的意思,猛地站了起来。

谢砚也起身,谦谦而礼:“有劳秦兄,我在吉祥钱庄备了份资产够孩儿一生无忧的了,至于剩余资产皆留给吾妻。”

谢砚想了想,又改口道:“她约摸是不屑拿我的东西的......我想她以后约莫会去做生意,就劳烦秦兄在生意上多帮衬她,徐徐把银钱转赠她就好,莫要提起我。”

"**......"

秦晓意识到情况不对,可他从谢砚口中撬不出什么话来,便也只能先应下,去联系陆池来劝了。

偏房再度恢复寂静。

油灯被关门带起的一阵风吹灭,谢砚陷入了更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他默默坐回了窗前,从衣袖中取出那把未完成的长命锁。

红绳串着的小金锁,悬于半空中打着转,折射着窗外透进的些许光点,有些刺眼。

谢砚长指抚过锁面,眼眶有些酸,“对不住了,桃桃,咱们不能再耽搁你娘亲了。”

是他的错。

从前总想着拿孩子绑住姜云婵。

所以姜云婵才会恨透了这把枷锁,恨透了孩子。

将来就算救回他们母女,也总不能让他们母女相看两厌?

只能把孩子托付给别人,才好放她自由,放她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只是,要委屈这孩子了。

那么小的孩子,却历经苦难,永远得不到爹娘的疼爱了。

谢砚心口刺痛,取过刻刀,想把长命锁雕刻完成。

远恩大师曾说过这长命锁开过光,只要在锁面上刻上对孩儿的祝祷,孩儿便会受佛祖庇佑。

可这锁面太小,他对孩儿的祈愿又那么多。

他想孩儿健康长寿,想孩儿平安永乐,想孩儿不受蹉跎……………

小小的长命锁又岂能承载得住?

他于是学了米雕,将他心内所愿都密密麻麻雕刻在锁中。

锁上每一道精致的花纹,细看都满含着他的心意。

他原本计划着到了中秋节,孩儿出生时,他就可以把这锁亲自戴在脖颈上了。

粉粉嫩嫩的小婴儿定笑得灿若桃花吧。

......

谢砚握着刻刀的手一顿。

刀刃划过指腹,一滴血落在了“长命百岁”四个字上,鲜红刺目。

长命百岁,终究是要用鲜血去换的。

谢砚将锁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放进桃花镂空的精致锦盒中。

他刮了胡须,戴了姜云婵唯一给他缝制的抹额,换上她曾无意多看了好几眼的氅衣。

入夜,他步履迟疑,走到了寝房的窗外。

姜云婵这几日一直紧闭门扉,咳嗽一日胜过一日的剧烈,满院子都能听到。

谢砚轻敲了敲窗,“皎皎,能开下门吗?我......想看看你。”

嘶哑的声音穿透薄薄一层窗纸。

坐在窗边的姜云婵咳嗽声立刻停下来,起身往榻上去,极力要远离他的气息。

“皎皎!”谢砚又叫了她一声,艰涩地扯了扯唇,“不开门也行,我说两句话,马上就走!"

谢砚将长命锁小心翼翼塞进了窗户缝,“我......我有件礼物想送给……………”

忽地,门窗彻底合上。

锦盒被挤压出来,掉在谢砚脚边。

盒子坏掉了,长命锁坠地。

冷金属的颤音呼砰作响。

“谢砚,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你没必要再在我身上费心力,我也不需要你的什么礼物。”

窗户里,传来极冷的女声,比寒夜的霜露还要冷。

谢砚拾起长命锁,半蹲着默了良久,怅然吐出一个“好”字,“那......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行吗?”

屋内,无人响应。

可谢砚还是想问,不然他到闭眼也不会甘心。

“假如......我是说假如,没有你爹娘的事,我们一直好好待在慈心庵,其实你对我是不是也曾有过......”

“没有!不会!”姜云婵打断了他的话,平静地道:“小时候,我总黏着你,是因为侯府里没有别人愿意护我。我只是想利用你而已,是你自己一直在自作多情!"

姜云婵一点也不想听他那些纠缠不休的话,转身上榻。

谢砚被丢在暗夜里,那些许多年参不透的事情一时都想通了。

当年他在慈心庵落魄得连狗都不如,她怎么会喜欢他呢?

她对他的爱意,从来都只是他的错觉罢了。

梦,终究该醒了。

他僵硬的指骨勾勒着窗纸上她的侧影。

油灯却被吹熄了。

他连她的影子也看不到了......

夜凉如水,窗外桃花悄然凋零,化作春泥。

许久,暗夜里传来极温柔的男声:“以后,不要再哭了。”

之后,马蹄声渐行渐远。

房屋里终于静悄悄,空落落的了。

谢砚离开了,他终于放手了。

多好啊!

仇人之间理应这样爱恨分明不是吗?

姜云婵怎么可能对仇人有什么心思?

从来没有过!

姜云婵躺在榻上,勉力睁大眼睛,睁得很大很大,可有什么东西在眼里不受控。

她将锦被拉过头顶,将自己深深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