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后,天又下起了茫茫大雪。
这场雪一下就下到了小年。
姜云婵怕冷,日日藏在暖阁里研究账本,有时性子起了,也会看看侯府的账目。
如此一来,谢砚反倒闲下来了,整日无所事事,不见踪影。
陆池转遍了半个京都,才在西街的金器坊里找到了他。
彼时, 谢砚正一本正经跟着老师父学鎏金、掐丝。
陆池抱臂走到案桌前一看,谢砚手中正在打磨一只鸽子蛋大小的镂空铃铛,雕工极细致,一点毛边也没有,“啧!谢大人改行当工匠了?"
谢砚头也未抬,“家里有人操持,我闲着也是闲着。”
“哟哟哟,谁问你家里了?”陆池酸溜溜撇了撇嘴,拾起桌上一只半成的长命锁,反复端详,“你俩如今蜜里调油的,看样子嫂子怀了?”
谢砚手上动作微顿,没搭理他。
陆池了解谢砚,旁的事他或许低调,但关于他小表妹的事从来都是明里暗里的炫耀。
若姜云婵真怀了孕,谢砚怕忍不住一点,早就闹得满城皆知了。
提都不愿提,可见姜云婵还肚子空空。
“你怎么搞的?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让兄弟乐呵乐呵?”陆池压低声音,贱嗖嗖挑了挑眉。
谢砚面色微僵,陆池心情大好,“说真的,此事大意不得啊!多少夫妻都是因为房中事不和谐,最后落得两厢生怨?”
“她并无怨。”
“那是姑娘家善解人意,为了你的自尊心,默默忍下了!”陆池苦口婆心道:“你找个媳妇也不容易,别因为这档子事,让姑娘积怨太深,又与你离了心?!”
谢砚缄默不语,其实心里也打鼓。
最近姜云婵心思明显收敛了许多,对他予取予求。
吃得不少,怎的就没作用呢?
甚至他还偷偷看过大夫,大夫也说他并无不妥,无非开些滋阴补阳的汤药,也毫无效果。
他又研究了不少风月书,书中有云:女子身心愉悦时,更容易怀孕。
莫不是寻常法子,不能教她满意,才迟迟怀不上孩子?
谢砚望着手中的铃铛出神,眼神意味不明。
陆池瞧他又开始出神想媳妇了,赶紧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行了行了,我可不是来陪你想女人的,跟你说点儿正事!
坊间对九峰山暴乱怨气沸腾,圣上已经下令惩处勾结漠北的叶家了,不日叶家家主便会在菜市口斩首。
顾淮舟作为叶家的女婿,圣上虽未连坐,但也多有不满,?黜已成定局。”
谢砚回过神来,“嗯”了一声。
一切都在预料中,并不意外。
陆池又道:“圣上下旨令我重回兵马司,估摸着这会儿也已经带口谕去你府上,让你回都察院赴任了。”
“他说回就回吗?”
谢砚继续雕刻着铃铛,轻吹了口气,金色粉末扬起,香香流光闪烁遮住了他冷郁的面容,“我被狼伤了,动弹不得,你也托病在府里躺着吧!我们不?这趟浑水。
陆池这次倒是赞同他的想法。
圣上原本是想启用叶家和顾淮舟,弃了他和谢砚的。
可叶家和顾淮舟不堪重用,闹得京都日日冲突不断,此事不停发酵,连东陵、漠北边境也开始频起冲突。
此时圣上召他们回朝,分明是接手烂摊子。
做得好了,少不得被圣上忌惮,继续过河拆桥;做不好,圣上更有理由贬斥他们了。
傻子才去!
陆池嗤笑一声,“不过说真的,我们还是要当心些,李宪德现在是皇帝,咱们不听他的,只怕他会勾结旁人耍阴招!”
“我很期待。”谢砚不紧不慢擦拭干净金铃铛,起身离开。
“你去哪?”陆池跟上来。
谢砚脚步微顿,无奈摇了摇头,“回去贿赂贿赂我家的‘旁人'',叫她对我手下留情。”
李宪德如果要暗害谢砚,除了姜云,谢砚想不到第二个突破口
彼时,闲云院,大雪纷飞。
姜云婵莫名打了个喷嚏,一边搓着冻得通红的手,一边浏览账册。
薛三娘塞了个手炉到姜云婵手里,“瞧你冻的!你未免对他们侯府的事也太上心了些。”
“学东西不上心怎行?”姜云婵翻着书页,并未察觉薛三娘不悦的表情。
“皎皎学东西是没错,可你何苦帮谢砚管家?他们谢家尽做腌?事,你能不沾边就别沾边!”
“三娘!”姜云婵打断了她,环望四周无人,压低声音:“其实我从侯府账目上发现了一些蹊跷……………”
“你看看账目流水,侯府为什么每年会在雁西山、大雁山......这些穷乡僻壤之地,花上千两纹银?这些地方定有特殊之处!”姜云婵指着账目流水,正要深层解释,忽见窗外一高大人影靠近。
她赶紧话锋一转,“世子病着,我能分担些就分担些,总不能让他把身子熬坏了。”
“姑娘!我瞧世子身上早就大好了!就算他不好,也是恶因得恶果,你知不知道他们谢家......”
“世子那是外强中干!你清楚还是我清楚?”
“什么外强中干,我看他好得很!”
“他若真好,怎么会过了弱冠之年,连个姬妾子嗣也无?”姜云婵真怕薛三娘触怒了谢砚,话赶话地打断她,给她使眼色。
薛三娘此时才注意到外面的人影,赶紧把话咽了回去,躬身退下了。
谢砚跨进门槛,与薛三娘擦肩而过时,略扫了她一眼。
云淡风轻的一掠,屋子里骤然冷却。
姜云婵瞧谢砚面色不佳,替薛三娘流了把冷汗。
“世、世子,我有几笔账目不清楚,能不能给我讲讲?”姜云婵出言,想转圜气氛。
谢砚肃着脸走过来,定睛一看,她指着的正是几笔南风馆的账目。
北盛权贵中颇多龙阳之好者,且不少女眷也喜在南风馆寻欢作乐,生意极好,利润也丰厚。
故侯府也悄悄入资了几处风月之所。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姜云婵刚在背后暗讽他外强中干,此时又故意指着“南风馆”三个字,是何意思?
“妹妹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姜云婵自然知道南风馆是风月地,她一个姑娘家怎好大咧咧说出口,瓮声道:“有些话世子心里清楚就行,何必说得太直白?”
"......"
她竟真嫌弃他?
谢砚浓眉深蹙,突然将姜云婵抱坐在书桌上,折起她的腿。
姜云婵如此大敞对着谢砚,脑中立刻警铃大作。
谢砚这几日伤好些了,也不上朝,就摁着她翻来覆去没日没夜的折腾。
姜云婵都快散架了。
前天,好不容易求着他每隔一日再行方,这才缓了三日,怎的又来?
她窘迫地推他的胸口,“别胡闹!你当心伤了身子!”
“妹妹觉得我比琉璃还脆?”谢砚可不觉得她的话是关心,怎么听都极尽讽刺。
他近前一步,腰腹不疾不徐厮磨着她,故意叫她感受。
“从前我是怕伤着妹妹的身才收敛,倒叫妹妹生怨了......”他低磁的声音喷洒在她耳垂上,唤醒了姜云全身的痛处。
她忙道:“我没有怨啊!你已经很好了,真的!”
那般言辞恳切,倒真像是善解人意,不愿伤人自尊。
谢砚没再理会她的拒绝,一边朝裙摆探去,一边哄慰,“今日换个法子,定叫妹妹满意为止,可好?”
旋即冰冷的铃铛滑过肌肤,徐徐沿着小腹滚落。
铃声颤颤。
姜云婵小腹一缩,未知的恐惧让她语不成调,断断续续的气息轻吐:“别……………前个儿伤还没好,还、还疼着呢。”
“伤在哪儿?我瞧瞧。”他极体贴抚上她的腿心。
起了硬痂的伤被他轻轻剥开,用铃铛寸寸碾磨着。
那双修长如玉的手总染着难以遮掩的欲色,无论碰到哪儿,都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姜云婵伤口又充了血,不能自控抖了抖,险些嘤咛出声。
昏暗的空间中,鹤形香炉里的轻烟袅袅升起,穿进她柔软的肌肤,时缓时急侵蚀着她,叫她化作绵绵春水。
神思沦陷之际,铃铛趁虚而入。
与此同时,门突然被人敲响了:“世子,圣上派邓公公来传口谕!”
“圣旨?”姜云婵吓得一缩,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并膝拒绝,想跳下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