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1 / 2)

求而不得 怡米 4602 字 5天前

与黎昭告别后, 齐容与独自牵马走在无人的长街上,回想黎昭的话,不知不觉空了酒葫芦,刚好途经一家没打烊的酒铺,他牵马走过去,朝敞开的门扉内轻喊了声:“店家, 打酒。”

酒铺内无人应答,但溢出的酒香藏也藏不住。

看在美酒香醇的份儿上,齐容与耐心等在铺子前,只见一个跛脚男子走出来,身穿青衣,容貌俊秀,像一个落魄的清癯书生。

只因男子气质佳,与小店格格不入,齐容与不禁多看了一眼,随后递上酒葫芦,“装满。”

书生打扮的青衣男子默默舀酒,将酒葫芦装得不能再满,才双手呈给来客,“三文钱。”

“三文?”

“是。”

皇城寸土寸金,与北边关对比,酒价通常翻番,这还是第一次买到便宜又醇香的酒水,齐容与当即品尝了一口,入口清冽,丝丝回甘。

好酒。

他掏出一枚银锭子,抛给书生,“这一坛子,我全要了。”

书生下意识接住银子,先是一愣,又摇了摇头,“公子懂酒,但我酿的酒有市无价,逢有缘人。”

有市无价……………齐容与读懂他的意思,三文钱不是一葫芦酒的价钱,而是书生的处事心态。

春未苏醒,夜深景凋零,简陋的小酒铺因书生的一句话有了别样的氛围,好像品酒的欲望都高涨了。

齐容与没强求,又仰头灌了一口,朝书生晃了晃酒壶,“好酒。”

说完,牵起马离去,优哉闲适,像是自处在山水田园中,心纳叠嶂百川。

书生会心一笑,给自己舀了一碗酒,以酒交友,哪怕只是匆匆一面,日后再不相见,一瞬的惊鸿瞥足矣。

酒铺逼仄,落魄贫寒,唯有美酒证我富足。

可没等书生饮口酒,方想起手里还揣着那枚银锭子,他一瘸一拐地走出酒铺,朝走远的齐容与高声道:“公子,你的银子。”

齐容与懒懒回头,“存在店里了,每次打酒从里面扣除便是。”

书生目送一人一马消失在薄薄雾色中,刚转身,就当头挨了一板栗。

身穿枣红色布裙的妇人双手叉腰,恶狠狠道:“你脑子进水了,三文钱一葫芦酒,接济要饭的呢?真读书读傻了?”

书生偷偷藏起银锭子,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

见状,妇人更气了,恨铁不成钢,“你腿瘸了,以后考得功名,也是举步维艰,别再一副读书人的傲气模样,给谁看啊?未婚妻都被俞家大公子抢走了,傲气个什么劲儿啊?务实些,人生啊,铜臭味远多于书卷味。”

“大嫂说得是。”

妇人翻个白眼,走进屋子又继续责骂自己男人去了。

两兄弟都是闷葫芦,只是名叫崔济的书生更沉闷些。

济,四声,寓意成就功业,是崔家夫妻对小儿子的美好祝愿,可崔济觉着自己完不成已故爹娘的心愿了。

**

齐容与回到伯府,夹着谢礼从马厩出来,迎面遇见一大一小两个话痨子。

老将闻着酒味找来,斜一眼青年腰间的酒葫芦,苍蝇搓腿道:“有好东西。”

齐容与失笑,将酒葫芦抛给他,“狗鼻子啊。”

酒瘾上头,老将急不可待,“葫芦还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可对嘴儿喝了。”

“你留着吧。”

齐容与夹着谢礼越过他们,却被小童拦下。

“府里今儿收到夫人寄来的细软,都被我放在少将军的房间里了。”小童闻着酒香,奈何年纪尚小,公子不准他饮酒,“夫人还让信差捎了句话,说细软里有几匹难得的浮光锦,是留给儿媳妇的,让少将军尽快相看合适的姑娘。”

齐容与捏了捏鼻骨,“醉了醉了。”

“一提婚事,公子就扯东扯西。”小童摆出看破也要说破的架势,鼻孔朝天,牛气哄哄的,“我让信差捎了回话,说少将军注定是光棍子,根本娶不到媳妇,急不得的。估计要不了多久,夫人就会提刀杀来皇城。”

品酒的老将嘿笑一声,“瞧他牛气的。”

齐容与像拔萝卜似的将小童提溜起来,抡臂一?,掸了掸指腹,大步离开马厩,等回到卧房,看着满桌子堆放的罗绮绸缎,一眼锁定在犹如月光流动的浮光锦上。

千金难求,并不夸张。

他抚着“月光”,折服于织工们巧夺天工的手艺。

稍后,他郑重打开谢礼的盒子,取出里面的护心镜。

为将者,上阵杀敌,当仁不让,在兵刃相交中,一块小小的护心镜或许能起到保命的作用。

黎昭将此作为谢礼送给他,是为了祝福他平平安安吧。

齐容与拿起护心镜放在烛火下仔细打量,突然想到什么,扯过一段浮光锦盖在护心镜上。

心镜如月,锦如光,月光相映,皎洁纯粹。

**

翌日一早烟雨蒙蒙,浓云缕缕坠天边,没有一丝晨光。

黎昭受骆氏之邀,去往那边用膳,正遇前来给骆氏请安的黎查。

与黎昭不同,黎香是骆氏的亲孙女,每日晨昏定省必不可少。

骆氏有意缓和她们的关系,这才邀黎昭前来用早膳,备的饭菜也都是黎昭喜欢的,讨好之意再明显不过。

黎香气嘟嘟瞥眼,漂亮的脸蛋鼓成了小笼包,惹笑了黎昭。

“笑什么笑?”

“笑你。”

“我哪里好笑?”

黎昭隔空指了指她的嘴角,“有米粒。”

黎查蹭了蹭,发现被黎昭所骗,登时胀红了脸,“有意思吗?”

“挺有意思的。

黎查发觉,近来嫡姐对她的态度变了,诡异的和善。嫡姐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每次都不分青红皂白偏心黎蓓,对她没有好颜色。

吃错药了不成?

骆氏趁热打铁,“今晚临街赵家搭戏台,请我过去,你们没事忙的话,也去凑凑热闹。听说请了俞家班的台柱子小翠丽。”

俞家班......黎昭若有所思,太后是出了名的爱听戏,娘家便兑了一家戏班,取名俞家班,台柱子小翠丽也对得上。

想起俞家兄妹的嘴脸,黎昭觉得扫兴,“我今晚有约,不去凑热闹了。"

嫡姑娘的事,庶出一脉不可乱打听,这是府中规矩,骆氏没勉强,笑着聊起小翠丽的风月事。

“听说生得美艳动人,嗓子如黄鹂,早早被一户人家定下了,却遭俞府大公子截胡。”

看两个姑娘都有兴趣,骆氏继续道:“小翠丽的未婚夫是个书生,也是个硬骨头,拒绝了俞府大公子的百两补偿,非要去俞府讨公道,被俞府扈从打断了腿,幸得国子监祭酒邱先生路过,将人救下。”

黎查咽下一个小麻团,有点噎得慌,喝口水,拍拍胸脯,“那小翠丽呢?”

“自然是跟了俞府大公子。”骆氏唏?,“是个朝三暮四的,认钱不认人,只是可怜了那书生。’

黎香忿忿,狗男女。

黎昭早已听过这些风声,没有黎反应剧烈,不过那位国子监祭酒邱先生可大有来头,是萧承三顾茅庐请出山的大儒。黎昭隐约觉着,这件事会有后续。

傍晚小雨,淅淅沥沥,久久不歇。

一把油纸伞,撑在女子上方。

雨润伞面,雨珠成线,滴落在单手背后的男子肩头。

黎昭推了伞柄几次,想要均分纸伞,却被齐容与一次次拒绝。

约定相会的路上,女子带伞,男子没带,才会有此刻情形。

风餐露宿久了,并不在意一点毛毛细雨,齐容与甚至想要黎昭单独撑伞,可黎昭不依。

“你再这样。”又一次将伞柄推向齐容与,黎昭站定在青石板路上,仰头嗔道,“咱们一起淋雨。”

说着,就要走出伞底,被齐容与拽了一下臂弯。

很少与年轻女子打交道的小将军败下阵来,正了正纸伞。

其实,一把油纸伞是可以为两人挡雨的,只是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两拳的距离。

黎昭满意了,指了指街道尽头的江边,“我订了一艘画舫,就停在岸边。”

一路上,齐容与都没有询问用膳的地点,全凭黎昭做主,无论饕餮美味还是清淡小菜,只要与黎昭共进,都能吃出悠然自得。

美味,有时候也是一种感觉。

齐容与低眸,不知不觉中,又将纸伞歪向黎昭。

两人来到岸边,恰逢三、五簪花小娘正在陪一个蒙住眼睛的锦衣公子哥嬉戏,娇呼和娇笑汇成箭雨,路人见之避让,直呼世风日下。

公子哥沉浸在胭脂香中,才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在扑空一个逃跑的美人后,又转过身,去扑另一个。

当他摸黑靠近黎昭时,闻到一股清香,也不管是否是自己的人,兴奋地嘟起嘴索吻,美人美人地叫了起来,被齐容与用纸伞顶住圆滚滚的肚子。

青年一手抵住公子哥的大肚,一手摊开,撑在黎昭的头顶,为她遮雨,语气寻常含笑,“转身十七步,有美人在那里。”

听到陌生的声音,公子哥咧嘴笑,还竖了竖大拇指,路人嫌弃他寻花问柳不正经,还是这个声音清越的年轻人上道。

“赏。”

随口吩咐小厮打赏,公子哥转过身,默数到十七,本以为会抱个满怀,哪承想踩了空,“噗通”一声掉进江水中。

“少爷!”

“啊,少爷落水了!”

场面一度混乱,黎昭睨了一眼浑身散发浩然正气的齐容与,这人报复心还挺强。

待落汤猪似的公子哥被人拉上岸,扯下蒙眼的红绸,气冲冲跑到两人面前,却在瞧见黎昭的一瞬,瞠眼睛,立即换上谄媚的笑,“博美人一笑,值了!”

听他口音,不是本地人,应是刚来皇城不久的商贾子弟,否则也不会认不出两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