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玩偶(1 / 2)

暗恋雨至 冬宜 3751 字 5天前

猝不及防的, 温书棠被他这句回答定住。

不一样三个字,实在能引出太多遐想。

就像在试管中倒入催化剂,看似无声无息,却能激起惊天骇地的后续反应。

她脑袋里也接二连三地冒出许多问题。

什么叫不一样?是哪里不一样?又为什么会不一样?

这世上拥有数不清的阶级,贫富贵贱,职业教育,我们对这些三六九等的划分各执己见,但又不得不承认,每个人的心中,也都存着一杆无形的天平。

我们习惯在亲近者那端增添砝码,给予他们无条件的偏爱和权力。

毫无疑问,在温书棠这里,周嘉让总是有优先权的。

那么她呢?

对于他而言,她也是特殊的吗?

她不敢追问,更不敢多想。

于是只能含糊其辞地告诉自己,也许在他心里,她和谢欢意他们一样,都是他可以倾诉谈心的好朋友吧。

平复好心情,她慢慢呼出一口气,用指腹按掉眼底那层薄薄的湿。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手里奶茶快要见底,周嘉让侧目看过来,问她:“还冷吗?”

温书棠摇摇头,拢着袖口:“你不冷吗?”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T恤,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的,眼尾泛着不明显的浅红。

周嘉让挑眉,满不在乎地笑笑:“不冷。”

秀气的眉微微蹙起,手指来回搓着衣摆,温书棠不太相信他的话。

怎么可能不冷啊。

KTV里有人出来,估计是喝醉了,摇摇晃晃地一边找路一边放声高歌。

温书棠偏头扫了眼,想起什么,又看回周嘉让:“你一会还回去吗?”

“不想回。”周嘉让从口袋里翻出颗压片糖,撕开扔进嘴里,空气中多了股淡淡的薄荷味,“没什么意思。”

“你呢?”

温书棠咬住下唇,不大好意思回答,呼吸都跟着放缓了些:“我也......不想回。”

“嗯?”

周嘉让半眯起眼,双眼皮褶皱被压深,慢悠悠又意味深长地揶揄她:“还没透够气?”

温书棠认清自己瞒不过他的事实,索性放弃辩解,自暴自弃地嗯了一下。

脸上笑意加重,周嘉让抱着手臂,瞧她这副模样,胸腔里传来几声愉悦的震动。

温书棠别开眼,脸颊烫得厉害,用手背贴着降温也无济于事,幸亏口袋里的手机响起,及时帮她转移掉这份尴尬。

滑动解锁,是谢欢意发来的消息,说他们快要结束了,问她人在哪里。

周嘉让也收到了,在键盘上敲好回复,然后起身低垂下眼:“时间不早了。”

“不上去的话,我送你回家吧。”

夜色浓重,街头往来行人稀疏,偶尔遇见,也是裹紧外套,不约而同地脚步匆匆。

枝叶已经凋落大半,桂花也被前天那场急雨挟得零散,风起风落间,皆是一派冷清寂寥。

等拐回太平北路,路过1912街区,巷口处霓虹晃眼,是一家新开的电玩城。

温书棠的注意力被吸引,偷偷瞥向走在身侧的男生。

周嘉让耷着眼,密而浓的睫毛拓下一层阴影,瞳孔漆黑,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他身上的气压好像没有那么低了。

但直觉又告诉她,他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开心的。

她想让他开心。

脚步忽而停滞,不知从哪生出的勇气,她攥紧掌心,嚅声叫他:“周...周嘉让。”

周嘉让垂眸,低低地嗯了声:“怎么了?”

“你………………”她抬起手,指向电玩城那边,软着嗓音提议,“想不想进去玩一会?”

“你想去吗?”周嘉让看着她头顶小小的发旋,路灯下,本就细软的发丝被衬得更加乖顺,声线不自觉染上温柔,“那就去。”

大概是天气不好,电玩城里的人并不多,只有一些带着小孩来玩的年轻家长。

到前台换好游戏币,站在入口处,温书棠微仰起头:“你有什么想玩的项目吗?”

“都可以。”周嘉让接走她手里那个黄色的塑料小笙,“听你的吧。”

从小到大,温书棠来这种娱乐场所的次数少之又少。

只有温荣升还在的那几年,等周末不用忙工作时,才会带着她和姐姐一起出来放松。

她玩过的机器并不多,视线左右转了几圈,最后落在斜前方的角落:“海盗船长可以吗?”

周嘉让点点头。

挺经典的射击游戏,机台被隔在一个半封闭的包厢里,掀开帘子,温书棠弯腰进去:“你之前玩过吗?”

周嘉让坐在她身旁,略为逼仄的空间里,他长手长脚的看起来格外憋屈:“没有。”

温书棠闷一口气:“这个,不是很难。”

读懂她的言外之意,周嘉让勾唇懒笑:“没事。”

“这不是还有温老师教我。”

温老师。

听到这个称呼,温书棠眼帘兀的一颤。

她咽咽喉咙,压下漫到心口的悸动,往投币口里塞了三枚硬币。

但半分钟过去,面前显示屏却没有任何反应。

是坏了吗。

温书棠暗暗想着,伸手去按右侧的几个按钮,不知哪下按到了对的,忽然滴一声??

屏幕亮起,机身也剧烈地晃动起来。

选地图时,温书棠犯了难,轻声去叫身边人:“周嘉让。”

沉默数秒,回应她的只有一阵粗重的呼吸声。

温书棠愣了愣,后知后觉地品出什么不对,侧过头,借着幽暗的荧光,她看见周嘉让靠在座椅上,半阖着眼,眉头紧锁,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额角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顺着眉骨滚落,他浑身上下都紧绷着,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又像是掉进了可怖的梦魇中。

她从没看过这样的周嘉让。

脆弱,痛苦,挣扎,又无助。

心脏猛然收紧,像被一双手扼住,她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仅仅是看着他的表情,也感同身受地难忍起来。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能替他分担。

温书棠深呼吸几次,努力逼自己冷静,小心翼翼地握住他胳膊,在他耳边轻唤他的名字:“周嘉让?”

“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意识逐渐回笼,周嘉让费力睁开眼,那张柔和的面孔映进眼底,与之一起涌入的,是一簇簇让人心安的光亮。

不适感被压抑住,嗓音嘶哑,仿佛被烟烫过那般,他艰难地发出声音:“嗯。

温书棠短暂松下一口气:“我们先出去吧。”

从隔间里出来,厅内暖黄灯光下,她才发现他脸色几近惨白,额前黑发被打湿一片。

心揪成一团,尾音不受控制地发额:“你还好吗?”

“没事。”周嘉让扯唇,言语不带一丝波澜,“我去趟洗手间,别乱跑,在这等我。

透过衣服布料,凉意自脊背蔓延开来。

周嘉让仰靠在瓷砖上,回想起刚才,他上一秒还在逗温书棠,下一秒,周遭声音却变得虚幻,场景也如卡带般飞速倒退。

霎那间,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破旧废弃的地下仓库中。

女人的咒骂声,鼠虫的逃窜声,皮带的抽打声,还有他稚嫩绝望的呼救声。

无数杂音混合在一起,像进发而起的海浪朝他涌来,身体一寸一寸被淹没,就在濒临死亡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