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指大小倒合适,就是磨损得有些厉害,宁毓承打算重新去做几个。看到扳指,他不由得想起陈淳?。好些时日都没看到他,不知他可有来学堂读书。
宁毓承曾说过叫上他一道去做扳指,他看向正挤眉弄眼,不知在偷笑什么事情的张春盛,喊了他一声。
张春盛愣住,围着他的几个同学,哗啦啦散开了。他则眼神飘忽,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走来,干巴巴道:“七郎,你叫我啊?”
“在背后说什么坏话呢?”宁毓承沉下声,故意吓他道。
“没有,没有。”张春盛手背在身后,绞着手指,眼珠左右转动,吭哧着否认:“七郎,真没说你坏话。不是你,是说宁二郎,就是那个,你祖母不给他两个妹妹买马的事。”
看来,江州府都知道此事了。宁毓承忍不住头疼了下,他并不在意买马之事,主要是宁礼坤估计气得不轻,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是选择明哲保身,还是趁火打劫呢?
“少背后嚼舌根,你们赵氏的事也不少。”宁毓承似笑非笑道。
赵春盛神色尴尬,挠着大脑袋,干笑道:“是啊,阿爹警告过我,让我别出来乱说。阿娘说阿爹是心虚,他的那些丑事,拿去戏班子唱,一个月都不会重复。”
宁毓承无语望天,问起了正事:“你可知陈淳?可无来学堂上学?”
张春盛消息灵通得很,道:“七郎问陈五年啊,我早起来上学时,如厕时遇到他了。七郎找他作甚?阿爹说,春闱应当已张榜,朝廷的旨意来得迟,大堂兄的信,这一两日应当就会送到。春闱又有两三百的贡生出来,陈五年阿爹,这侯官,估计
要侯到白头喽!"
宁毓承皱了皱眉,忽略了赵春盛的废话,打算等下课后,前去找陈淳?,约上他一道去铺子做扳指。
骑射课下来,宁毓承出了一身汗,他去茅厕的水池边洗漱,见到陈淳?正从里面出来,赶忙叫住了他。
陈淳?停下脚步,走过来朝宁毓承见礼,瘦弱的脸上浮起笑容,喊了声七郎,关心道:“水凉,七郎出了汗,仔细生病。”
宁毓承取出帕子擦拭着手脸,打量着陈淳?,他依然瘦弱苍白,穿着半旧的青色布衫,袖口一圈看上去是新布,下摆快到腿肚,看来,这身衣衫大小合适,短了一截已不合身。
“你阿娘身子如何了?”宁毓承问道。
听到宁毓承问起张氏,陈淳?脸上的笑容,蒙上了一层阴影,道:“阿娘比先前要略微好一些,只阿娘身子亏损得厉害,还是做不了重活。所幸大杂院要修葺,阿娘听到后很是高兴,精神倒还好,二郎懂事了些,在家中照看阿娘,我方能来学堂
上学。’
宁毓承沉默了下,宽慰的话,他不欲多说,只道:“你需要帮忙的话,只管与我提就是。下学后,我准备去铺子做扳指,你在门口等着我,我们一同前去。”
陈淳?怔了怔,不安窘迫地道:“七郎的一片好心,我感激不尽,只我不知如何报答七郎,着实不敢劳烦七郎太多。”
宁毓承道:“你没有扳指,学不好骑射,便难以升内舍班。”
陈淳?再次怔住,宁毓承朝他挥手,“我要去上课了,你别想太多,下学时见。”
下学时,宁毓承到了学堂大门前,陈淳?已经等在那里。两人结伴回到宁府,宁毓承让福山去知知堂,夏夫人处分别回了话,车夫架着马车,将他们送去了做扳指的铺子。
两人量了尺寸,陈淳?迟迟不敢下决定。宁毓承的扳指皆价钱昂贵,他无论如何,都不敢与他选一样的扳指。
宁毓承见有牛皮的扳指,他想到后世能系带,按照大小调节的绳索,便与掌柜说了:“我们一人做两副。”
牛皮扳指便宜,做成能调节大小的扳指,以后的买卖就变得少了。掌柜虽不大情愿,不过他见到宁氏的徽记,只能应了。
选好扳指之后,陈淳?很是松了口气,与宁毓承走出铺子,道:“七郎真是聪明,想到了松紧的牛皮扳指,铺子做扳指买卖,他们都未曾想到。”
宁毓承笑道:“不是他们想不到,是他们不想。”
陈淳?一愣,很快便明白过来,自惭形秽道:“我这脑子,终是太过愚钝,不够灵光。”
“难得出来一趟,我们去用饭。你可知城内,有哪些好吃的地方?”宁毓承问道。
他真是极少出来,很想出来随意逛一逛,在外面用饭换换口味。
不过,看到陈淳?为难的神色,宁毓承便知道,他与淳?犯了同样的错,脑子不够灵光。
以陈淳?的家境,他肯定没钱在外面用饭。见到他面露难色,宁毓承连忙道:“我们去瓦肆,那边的吃食多。”
两人上了马车,到了瓦肆口,马车停下,宁毓承刚下车,眼前一花,一道月白的寺绫布,将他挡得严严实实。
“七郎!”贺禄兴奋不已,像是见到稀奇,夸张地大喊。
宁毓承拨开贺禄的广袖,与贺禄见礼,“在瓦肆,真能遇到五郎。”
贺禄没听懂宁毓承的言外之意,热情地拉着他,“走走走,七郎是稀客,难得一见,我们去吃酒!”
这时,他看到旁边的陈淳?,咦了声,“五郎换小厮了?”
陈淳?脸色红了白,白了红,难堪得几乎快哭了。宁毓承脸色沉下来,恼怒地道:“贺五你休要胡说八道,他是我学堂的同窗陈淳?。
“陈淳??”贺禄打量着陈淳?,神色倨傲,不过他的态度,比先前好了些:“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陈五年,呵呵,你阿爹谋了个下县县令的差使,以后,你便无需被称作陈六年了。”
宁毓承顿住,陈淳?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紧张焦急地问道:“真当?”
贺禄撇嘴,斜乜着他,不屑地道:“当真!我阿爹亲口所言,难道还有假!真是,你阿爹谋到了差使,你竟然都不知,难道你阿爹不要你了?"
陈淳?鼻子发酸,眼泪呛出,他缓缓蹲下来,抱着头,瘦弱的双肩,颤抖不止。
贺禄吃了一惊,看向宁毓承,指着陈淳?道:“瞧他,怎地没出息,一个下县的县令而已,他竟然高兴得失心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