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将暗,季绪带冉漾回到季家。
今非昔比,再漾这次过来时管家带着一应下人迎在门口,才一下马人就迎了过来,笑呵呵一脸恭顺地道:“郡主,二公子,知晓您二位今日回来,夫人已备了膳,特地等着您们。”
冉漾少见管家待她这么热情的时候,一时有些无措。
正想着如何应对时,季绪已经无视管家,直接拉着她的手腕走进去。
管家小跑着跟过来,如今大公子辞了官,日后大概会在府里做个富贵闲人,那季家这偌大家业,可就全仰仗二公子了。
“快,跟夫人说郡主到了。”
刚吩咐一句又落后了,管家慌忙追上,小心道:“二公子,夫人在照月堂。”
“二公子夫人在等您。”
“二公子......”
季绪冷声道:“跟她说不见。”
男人腿长,走起来步步生风,他得小跑着才能跟上:“这......二公子,昨日您就未曾归家,夫人念叨您。”
季绪睨去一眼:“滚。”
男人吓地一僵。
但片刻后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跟着,如若不把人带去,他是要受罚的。
二公子向来不好说话,他不由看向明显好温和一些的小郡主。
他目露难色,声音急切道:“郡主,夫人料想您会来,想请您去见一面。”
“郡主您当真不去见见………………”
冉漾脚步慢了几分,拉了拉季绪的衣袖。
男人眉宇蹙紧,回头沉声道:“她见你只会为一件事。”
季云澹的事。
冉漾当然知晓,只是话虽如此,她好歹在季家住了半年。如今不声不吭的离开不合礼数,总该道别一下的,
“没事,说完就走。”
她又补充:“你先回房,我自己去。”
季绪望着她沉默片刻,他不可能再让再漾独自出现在季夫人面前,故而最终道:
“罢了,我跟你一起。”
两人一起走进照月堂,李夫人早已候在里面,听闻声响连忙站起身来。
“冉姑娘,快请坐,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
冉漾挣脱开季绪的手,跟季夫人行了个礼:“夫人,这段时日多谢季家的收留,今后就不再叨扰了。”
季夫人看着瘦了不少,原本白皙光洁的面庞也变得黯淡许多,她闻言轻声道:“收留你的不是我,是云澹。”
“拙州的事我听说了,云救下你把你带回家,还派人把你母亲也从桃峪接了过来。”
冉漾垂眸不语。
季夫人走到她面前,握住少女手臂:“冉姑娘,之前我待你是刻薄了些,但那跟云没关系,他是真心实意地待你。”
“夫人,您想说什么?”
季夫人道:“冉姑娘,我知晓是云犯错才致使你流落在外,但后来若非是他你也回不了京城,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就不能一笔勾销吗?”
季绪都要气笑了,赶在冉漾回答之前,他把人拉到自己身侧,直白道:
“母亲,您哪来脸面说这种话?”
季夫人脸色一变,她道:“他是你哥!”
“不帮他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落井下石,你让开我不跟你说。”
“冉姑娘,我代云给你道歉,我相信你与云从前是有过情谊的,难道你就眼睁睁看他这样.....”
冉漾抽回自己的手,道:“季夫人,我做不了什么。”
“你可以的。只要你跟公主说说你可以原谅云澹,让皇后娘娘斥回他的辞官奏书,这件事迟早会过去的。”
“就算我求你。”
冉漾抿住唇,她觉得季夫人身为母亲,可能还不够了解自己的孩子。
季云澹既然主动辞官,就代表他已经不愿在以这样的面目于官场待下去了。
“我不能答应你。”她道
“冉姑娘,你??"
季绪打断她,对冉漾道:“冉冉,你先回房收拾吧。”
冉漾迟疑片刻,嗯了一声。
她转过身走出房门,季绪在她身后抬手,轻易拦住了要追上来的季夫人。
“等等,冉姑娘!”
季夫人神色憔悴,眼底泛红。
无论她怎么挣扎,眼前高大的男人都像是一堵墙,近乎冷漠地不给她半点向前的可能。
等到少女身影消失在雪色里,女人才慢慢抬眸,看向自己小儿子那张晦暗不明的脸庞。
“你恨云澹。”
她一字一句,近乎笃定地陈述。
季绪低头,道:“你高看季云澹了。”
季夫人紧紧盯着他:“你觉得我偏爱你兄长,不愿在家多留。如今你羽翼渐丰,就要回来报复他,所以你揭露当年丑事,推波助澜让他辞官,甚至抢走他的女人。”
颠倒黑白的事他的母亲总是格外擅长。
在她眼里,季云永远是无辜的。
他所得到一切荣誉都是他理所应当,而他遭受的所有非议都是有心人妄图陷害。
“你也知道,那是丑事。
季夫人立即反唇相讥:“这京城贵族谁家没有丑事?你就敢保证你一辈子清清白白没有污点吗,再说他当年年幼根本罪不至此!”
“我敢保证。”
他收回手,道:“母亲,您再多说一句,我就让季云多一份罪名。”
季夫人面色仓惶,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季绪,终于意识到,从前那个懂事寡言的小儿子,真的长大了。
她声音弱了几分:“......小绪,你不能这样。”
季绪移开目光,同她拉开距离。
他的眼中毫无波澜,完全不为母亲眼泪动容。
他的眉心甚至带几分烦躁,这份烦躁中不掺感情,好似只是单纯的觉得她麻烦,只是因些迫不得已的原因才听她废话。
季夫人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原本要说的话莫名堵在了嗓子里。
季绪见她安静下来,没再废话什么,转身离开。
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季夫人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季绪的身影。
其实她不懂季云澹为什么非要辞官,这种事再过五年十年,还有谁会记得。也不懂季绪为什么不肯帮帮季云,明明从小到大,他心里都是有这个兄长的。
最让她不明白的是,好好的亲兄弟,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难道是她的错吗。
季绪心中挂念着再漾,他抬步踏上廊庑时,前方的季择庭忽然叫住他,“小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