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da和Emma都没有兴趣接待,随意看一眼就知道,这不是那种会消费的客人。
她
们已经开始商量着午餐吃什么了。
只有千岱兰站在店门口,微笑着接待她:“你好,我是Mila,很高兴为您服务,请问您想看看什么呢?”
“没什么,”女士没看她,只专注看店里的一切,她声音很柔和,“我就随便看看。”
这样说着,她走入店内,随意地看着周围的女装,眼神淡淡的,表情也淡淡的,苍白修长的手指拨弄过仔细挂好的衣服。
Ava玩完手机出来,看到这样,不开心地翻了个白眼。
店里对每件衣服陈设的距离都有固定要求,客人这样乱翻,等会儿还的一一归位。
现在是夏天,真丝材质的衣服多,如果客人摸脏了,摸抽丝了,就得算残次品。
也庆幸刚刚偷懒,不然现在接待客人的就是她了。
千岱兰耐心地为女士介绍:“这些是我们刚到店的一些沙滩季连衣裙,主要适合度假休闲时穿着……”
女士仍旧是淡淡的,听她说话,漫不经心地抽出一件看看,又挂回去。
有的拨开来看,瞥一眼就松手,显然没看上。
千岱兰注意到,她的皮肤保养得极好,虽然有岁月留下的皱纹痕迹,但状态仍旧是好的,很有健康的光泽。
她身上的裙子也不是什么朴素的小黑裙,她从上个月意大利版的《VOGUE》中看到过,是LANVIN的新品。
千岱兰虽然不懂意大利语,但先前叶洗砚说得没错,意大利版的摄影极为出色,适合培养审美??有了这一句话,她每一份都会仔细看很久。
“我要试这两条,我穿36码,"女士说话了,还是很淡淡的,“谢谢你。”
千岱兰立刻取下裙子,请她去更衣室更换。
换上裙子后,不需要千岱兰夸赞,女士很干脆地表示两条都要。
结账时,千岱兰趁热打铁,询问对方是否需要注册品牌会员,可以享受积分折扣,如果需要的话,请提供个人姓名和手机号码??
“叶简荷,”女士说,“荷叶的叶与荷,简单的简。”
千岱兰微怔,她当然记得,叶洗砚母亲的名字??当初那条小黑裙的真正主人。
优雅,淡然。
和她想象中一模一样。
她很快调整好状态,微笑着为叶简荷注册了会员,打折积分,并仔细包装好裙子,恭敬送她离开。
Ava又去了卫生间。
刚好,她的熟客来买东西,Linda去叫她。
等在店里的客人着急了。
她可不耐烦等人过来服务她,哪里有客人等导购的?这里有不是HERMES,也不是CHANEL。
“不用麻烦了,”她随手一指,指正躬身记笔记的千岱兰,直接说,“我下午还有会,等不了那么久??嗯,就你,最高最白净的那个小丫头,过来帮我挑一双鞋。”
千岱兰为客人试鞋时,Ava也急匆匆地到了。但客人明显不怎么满意Ava,连基本的寒暄也没有,站起来,对千岱兰说就这双,结账完后匆匆离开。
饶是千岱兰想将这单业绩让给Ava,Ava也不要了。
“一点规矩都不懂!”Ava生气,白了她一眼,阴阳怪气,“毕竟是乡下来的,乡巴佬,臭外地的农村人。”
Linda拉走Ava,劝她少说点。
千岱兰就像没听见,她喝口水,继续微笑地站在店门口,等下一个到店的客人。
下午到店的Luna听说了这事,狠狠批评了一阵Ava,但带Ava的Emma听不下去,话里带针地刺了Luna好几句。
临下班时,Luna特意安慰千岱兰。
“Ava家庭条件挺好,她也被家里人宠惯了,没轻没重的,也没个坏心眼,你别和她计较。”
千岱兰笑着说没事。
但在更衣室里,准备换鞋的时候,她刚踩到鞋里,就感觉到一阵刺痛??前面有什么东西刺着她
千岱兰迅速缩回脚。
鞋子里面藏了一块碎玻璃碴子,最尖锐的那一块对着外面,现在沾着她的血。
要是她再大意一点,这块碎玻璃碴子会刺得更深。
旁边的Linda和Luna正说话,Luna问了一句:“怎么了?岱兰?脚怎么了?”
“没什么,”千岱兰背对着她,轻松地说,“有点累。”
千岱兰慢慢地把这块碎玻璃碴子取出来,一声不吭,包上卫生纸,悄悄放在包里。
还好刺得不算深,她抽空去了诊所,医生检查后说没事,擦点碘伏就好。
第二天,去打网球,千岱兰发现叶洗砚早早地到了。
她换好衣服过来时,叶洗砚正和王庭练习。
千岱兰若无其事地和雷琳打球。
打了一局,她就提出休息,说今天不是很舒服,坐在球场边慢慢喝水。
千岱兰专注喝水,眼睛盯着自己的鞋,不到两分钟,余光瞥见,叶洗砚握着网球拍,慢慢地走来了。
一直走到她面前,叶洗砚才停下:“岱兰。
千岱兰抬头,刚看到他似的,惊喜极了:“哥哥!"
“今天还有力气来吗?”叶洗砚微笑,“我想和你试试对打。”
“好呀,"千岱兰笑,顺手放下水杯,半开玩笑,“都说再一再二不再三,我总不能再拒绝哥哥吧?”
叶洗砚握着球拍,垂眼:“别勉强,累了就告诉我,我也不能强迫你。”
“没事啦,"千岱兰说,“我平时和琳琳也要打一小时左右的。”
雷琳和王庭在一旁,边喝水,边往他们俩的方向看。
叶洗砚微微俯身,向坐着的千岱兰伸出手。
千岱兰搭上自己的手,握住他温热宽厚的手掌,只是她手刚握过水瓶,还是冷的,叶洗砚刚打完球,手掌滚烫,握住她时,千岱兰感觉到一颤,也不知是谁被冷/热到了??叶洗砚面无异色,稳稳一拉,将坐着的千岱兰拉起。
上场了。
千岱兰完全没有想过要在网球场上“爆杀”叶洗砚。
网球这项运动,本身就是身高的占尽优势,她再跳起扣杀,也比不过比她高出近二十厘米的叶洗砚。好在叶洗砚也无意“欺负小个子”,两个人打养生球,有来有回,默契十足。
二十多拍的时候,千岱兰微妙地察觉到这场网球和以往对拉不同。
雷琳早就和她说过,打网球到一定程度,会沉浸在“心流”的愉悦中。到“心流”的时候,会有一种世界万物都停止,眼中只看到旋转网球的境地,一种沉浸式的穿越感,毫无其他杂念??
千岱兰偶尔有过几次。
但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强烈。
她看不到周围的一切,想不到今天来找叶洗碗的目的,甚至听不见其他,只有她的呼吸、心跳,球拍击打球时的微妙“嘭”声,乃至于叶洗砚的强而有力的心跳、随着运动急促的呼吸声??事实上,她们离的很远,远到不可能听到这些。
千岱兰确认自己听到、感受到了。
她仿佛能感觉到叶洗砚的脉搏。
甚至说不清是谁配合谁,谁就谁,两个人拉球非常非常默契??不需要一句话,不需要言语交流,两人保持着奇异的共频。皮肤上渗出的热汗,渐渐急促的呼吸,越发激烈的脉搏,一次比一次重的心跳,还有那两人之间,你来我去、你我
打,旋转、跳跃的网球。
眼前世界开始模糊,球好像变成一条超清的直线,缓慢柔美地减速,千岱兰能清楚地看到球的每一次旋转,不需要刻意保持动作,但她能稳稳地接住,击打每一个球,只有击球声的韵律,每一次反馈都令她几乎颅内高,潮,但又不是高,潮
?每一次正向的愉悦伴随着下一波愉悦,不停息、没有不应期,她就这样重复着等待着对方击球,垫步,她正反手,挥动球拍,击球。
专注,放松,不闪躲,每一次击球都仿佛击中脆生生的甜品。
最终是千岱兰力竭,她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筋疲力尽,是沉重、酸痛的右手无力再挥起球拍??嘭??网球沿着她球拍边缘轻轻击出??空击落地??嘭!
重重砸中地面,弹跳微颤。
千岱兰才发现自己满身大汗。
她从未出过这么巨量的汗水,额头,身体,腿,到处都水淋淋,好像刚游过泳。
头发已经湿透了,衣服也被汗水浸湿,千岱兰微微躬着身,大口大口喘着气,惊讶地发现自己完全沉浸在方才的一场球的愉悦中。
她甚至忘记了身体的酸痛,只一味地体验着快乐。
现在她右手和腿都在酸、胀、痛,几乎拿不稳网球拍。
藏蓝色polo领运动衫的叶洗砚大步走来,汗水把他衣服浸湿,前胸后背的颜色已经变成一种近乎黑的深蓝。
“岱兰?”他呼吸还没平稳,叫她的名字,“还好吗?”
“还好,”千岱兰不可思议,“我们居然打了这么久………………”
“我也没想到,”叶洗砚微笑,“你球技很好,辛苦你了??你还好吗?要不要喝点水?你看起来很热。
千岱兰放下网球拍,她伸手摸脸,发现自己脸颊汗涔涔,又湿又烫,温度高得吓人。
叶洗砚用毛巾擦干汗,又递给她湿巾,两人擦干手后,他拧开一瓶苏打水,先递给干岱兰;再拧开一瓶,才自己喝。
千岱兰说了声谢谢,小口小口喝水。
水喝太快了没用,起不到滋润咽喉的作用。
“抱歉,”叶洗砚说,“没考虑到你的身体情况,有些太过火了,对不起。”
“没事啦,”千岱兰连忙说,“是你耐力好,时间长,我也要多锻炼身体,争取能跟的上你的节奏。”
叶洗砚侧身,看她握住水瓶、累到不住发的手臂,自然地提出:“为了表达歉意,不如,今天晚上请你吃饭,吃完后,我再送你回去??你现在看起来不太方便回家。
“没事,休息休息就好啦,”千岱兰推辞,“不用担心的。
叶洗砚微笑:“今晚也有约会吗?”
“今晚没有啦,”千岱兰说,“就是怕耽误哥哥你的事情。’
“我晚上也没约会,叶洗砚淡淡地说,“毕竟是我邀请你打球,现在你这么累,我也有责任,你今天刚说再一再二不再三??还是说,你不想和我吃饭?”
“哪里有。”
千岱兰一笑,叶洗砚清楚地看到她其实有两颗小尖虎牙牙,很整齐,小尖尖。
运动时的她没有化妆,嘴唇红红,满头大汗,马尾也松散了,不狼狈,却是自然清新的可爱。
主要是,哥哥要请我吃饭的话,一定又是很高档的地方,我总不能老是占哥哥的便宜,也没办法回请,心里过意不去,“千岱兰为难地拒绝,忽然间,话锋一转,“??不如这样,我知道有家私房菜做得干净卫生,不是很贵,我也能负担得起。
“
而且,他们也有专门为过敏人士做饭的厨具。”
叶洗砚笑:“岱兰记忆真好,还记得我对花生过敏。”
“别的事情都记不清楚,哥哥的东西,我记得可稳了,一点都不能忘,“千岱兰笑眯眯,站起来,她指指脑袋,“都在这里记得呢,我第一次去吃饭的时候,就想,改天有机会,一定要请你过来吃。”
叶洗砚微笑看她,颔首:“好,那就听你的,我也去尝尝,能让你念念不忘的,有多么好吃。”
千岱兰站起来,往前走几步,忽然间蹙眉,吸了口气,右脚一瘸一拐。
叶洗砚注意到。
他下意识伸手去扶,但千岱兰已经站稳了。
他沉静、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注意到她微瘸的右脚:“怎么了?”
“没事,”千岱兰回头一笑,眉间略有愁容,但顷刻一扫而空,“工作上遇到的一点点小麻烦啦??不提这个,哥哥,我去换衣服,等会儿,我们休息区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