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心流”(1 / 2)

涨红 多梨 6022 字 5天前

叶洗砚的酒窝瞬间消失了。

右脸颊干净,平整,他有健身和控制饮食的自律习惯,这让他脸颊的脂肪本就不多??这也是他不笑时那种疏离感的来源。

“殷慎言?”他说,“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熟悉。”

“嗯,”千岱兰站起来,她的身体还在流汗,但呼吸已经渐渐平稳了,她笑,“之前哥哥也见过他,还夸过他获奖的作品。”

“有点印象,”叶洗砚重新微笑,但右侧的酒窝不再出现,“没关系,你的约会要紧;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一起打球。”

千岱兰笑,梨涡浅浅,露出雪白的、尖尖小虎牙:“好呀。

她用毛巾擦汗,又郑重道歉,叶洗砚面无异色,温和地说没关系。等千岱兰握着网球拍,往女更衣室方向走出一段距离时,他又叫住她:“岱兰。”

千岱兰停下脚步,讶然:“怎么了哥哥?”

叶洗砚站在原处,手臂上凸起的青筋还未下去,那些因为剧烈运动而充血的肌肉也没有疲软,仍旧是剑拔弩张的攻击性。

笑容和眼神却是淡漠的。

“能不能留个你现在的手机号?”叶洗砚说,“下次再打混双,可能还要辛苦你做我搭档。”

千岱兰笑了:“好呀。”

她去年入职后就换了新的手机号码。

没办法,沈阳的号码在北京用的话,每次打电话都得算长途和漫游费,这也太贵了。

千岱兰能省则省,精打细算。

和叶洗砚交换了新的手机号码后,千岱兰发现他还在用之前的那个号码,没有更换。

也只小小惊讶一下,千岱兰去女更衣室的淋浴间冲干净澡,换上新衣服,用馆里提供的玫瑰纯露漱口,又慢慢地擦这里公用的面霜。

雷琳也正好在吹头发,提醒千岱兰:“这个面霜虽然卖得贵,但其实光贵了,不太好用,我上次用完后,起了一层小疙瘩。”

“我用着挺好的呀,"千岱兰笑,“比我自己用得还好。”

她的面霜还是大宝SOD蜜,一小瓶,白瓶子红盖子。

一瓶能用俩月。

“也是,”雷琳羡慕地看她,“你皮肤好,随便用什么都好。”

千岱兰简单地擦了BB霜,熟练地画眉毛,涂唇蜜,她皮肤底子好,确实省了不少钱,遮瑕也不用买,就一瓶小BB霜薄涂。一年了,她也学会画那种弯弯的、自然的眉毛,学会了挑选适合自己的淡色唇蜜。

头发没扎马尾,蓬蓬松松地垂在肩侧,她笑着和雷琳挥手,手机也恰到好处地响起。

殷慎言打来电话,问她打完球了没,他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他新买了一辆自行车,后座垫块软垫;太阳很晒,他天天骑自行车上下班,也不戴帽子,胳膊和脖颈都晒黑了,显得更加劲瘦瘦的,穿着一件洗到旧但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黑色T恤。

早晚冷,外面就再加一件格子衬衫。

习惯了等千岱兰,殷慎言也很有耐心地等在网球馆外的马路边。

百无聊赖,无意间回头,他察觉,身后不远处停了一辆黑色的宾利,后车窗开着,一动不动。

......?

正在准备考驾照的殷慎言,看到这辆违规停车的宾利,正回忆着对方该被扣多少分,罚多少钱;沉思中,一只有温柔香气的手,重重地拍在他肩膀上:“小树!!!”

“没大没小,”殷慎言说,“就算非得叫这个名字,也得喊哥吧?”

“快点快点,我都快饿死啦,“千岱兰笑,“今天打球打得好累,你说很好吃的那家菜馆不远吧?可别骑上一小时的,你不饿,我自己都要饿死在后座了。”

她大大咧咧地岔开两条穿运动裤的腿,骑跨在自行车后座上,一手扶着自行车车座下面的支柱,一边催促地拍殷慎言的侧腰:“快点嘛。”

“遵命,我的大小姐,”殷慎言认命地上车,稳稳骑上自行车了,他还不忘嘲讽,“真是公主的身子丫鬟的命,我骑车的还不累呢,你倒是先累瘫了。

“我给你手动加油嘛,”千岱兰说,“驾驾驾驾??!!!”

和小时候骑大马一样,她将他当马指挥了。

殷慎言骑自行车,注意到,后面那辆黑色宾利也缓慢地行驶。

看来对方不会被交警扣分罚款了。

一开始,那辆宾利还是慢吞吞地跟,跟了差不多一分钟,忽然之间加速,径直超过了殷慎言,平稳地驶过。

擦肩而过时,他注意到,那车的后车窗已经紧紧关闭了。

殷慎言请千岱兰吃饭的饭店,是他一高中同学开的。

小城市里能考大学的没多少,除却一部分能考上大学和专科学校继续读书的,更多人,则是读到高中后就停止校园生涯,男孩子要么报名去当兵、去部队里混,要么,就是回家找点工作干。女孩,有的拿着高中文凭去一些私人幼儿园去做幼

师,也有的托家里关系,进厂或学点其他手艺......或者,嫁人,生孩子,带孩子,成为一名家庭主妇。

殷慎言的这个高中同学,就是考试落榜,对学习没什么兴趣,也不想进厂,自己在北京打工攒了钱,靠着好手艺,和人合伙,开了这家小餐馆。

现在殷慎言和千岱兰一起吃吃饭,他还额外送了一热一凉两个菜。眼看着店里人不多,殷慎言也请他一块吃。

这一吃一聊,不免提到往事。

两杯酒下肚,高中同学有些后悔、又有些伤感地说,如果那天,他没有请殷慎言出去钓鱼的话,可能殷慎言的爸爸也不会死??

殷慎言的爸爸死于一场意外。

他常年酗酒,那段时间又感冒;对于家境拮据的人来说,生病后第一反应不是去医院,而是自己找点药吃。殷慎言的爸爸就自己找了点消炎药感冒药之类的东西吃下去,其中就有头孢。

头孢和酒精引起的双硫仑反应会让人呼吸困难、恶心胸闷,偏巧,那天殷慎言不在家,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反应严重的他爸爸就这么死在家里。

直到傍晚,上门催债的人才发现这具冰冷的尸体,吓得报了警。

钓鱼到很晚的殷慎言和高中同学回家时,发现家门口已经被警车包围,那个高中同学看到殷慎言爸爸的尸体被抬出来,差点被吓傻。

这也是他这些年的心结。

“都过去了,”殷慎言笑着说,“别提这个。”

“唉唉唉,都过去了,”高中同学愧疚地说,“小树,你真的......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小时候也是我不懂事,老是欺负你......我都没想到你能原谅我。”

“没事,”殷慎言用小酒杯和他轻轻地碰一下,轻描淡写地重复,“别聊这些,说点开心的吧。”

饭馆离千岱兰住的地方很近,殷慎言现在租的房子,也是租在了千岱兰附近。

他喝了酒,千岱兰不许他骑车,他就下来,单手推着自行车,千岱兰慢悠悠地走,两个人边走边聊。

聊来聊去,话题又转移到上学上。

殷慎言一直没放弃劝千岱兰继续读书,但她死活不愿意。

他也生气了,说话也快:“别再拿什么你不爱读书来糊弄我,你是真不爱读书吗?红红?当初是谁跑网吧里面去,就为了看网上翻译的《白夜行》 ?”

“那是因为书好看,“千岱兰反驳,“我爱看小说不代表我爱学习。”

“不爱学习?”殷慎言问,“别告诉我,你当初借我高中课本,也是因为你不爱学习。”

“那是买书太贵了,我无聊,借来看一看而已,”千岱兰说,“怎么了?”

“借来看一看?你当我眼瞎?谁随便看看还边看边做题?你随便看看书还会来问我数学题?”

千岱兰不说话了。

“红红,”殷慎言推着自行车,慢慢走,脸浸在阴影之中,“我奶奶现在住养老院,每个月600块,我每月房租800,还有一些生活用品等消费,每个月维持在五百左右,除此之外,基本没有其他支出。我每月基础工资1万,至少能攒下七八千????

随着工作年限涨,我的工资也会涨,定期还有项目奖金和年终奖。计算机是未来发展的大方向,这一行将来工资会越来越高,等有合适机会,我也会跳槽??越跳槽工资越高,我将来收入不会低。”

千岱兰说:“你要来和我炫富吗?”

“我想说,我能负担你上学,”殷慎言停下脚步,他看着千岱兰,沉沉,“也能负担得起叔叔和阿姨的医药费,生活费。我供你读书,你脑子不笨,数学和英语都好,适合学计算机,毕业后,你也能找到高薪工作。”

千岱兰愣住。

路边卖盗版碟、MP3、耳机、储存卡和十五块钱一个“IPOD”的小摊旁,摆了个小台灯和小音箱。

箱声音劣质,开大后有刺啦啦的声响,放着现在超流行的一首歌。

“......尴尬的我始终独自怀抱整个秘密,但朋友都说我太过忧郁......”

“你图什么?”千岱兰转过脸,盯着路边的小草,绿油油,但生在梧桐树下,没有任何阳光,就算侥幸存活,也会被负责绿化带维护的工人发觉、拔掉,她说,“万一我没考上,万一没找到工作,可没钱还给你。

殷慎言长久地沉默下去。

粗壮的梧桐树渐渐黄了叶尖尖,笼罩在他身上的浓重树影日渐稀少,他站在漏了路灯光芒的琐细中凝望千岱兰。

“图什么?”他讥讽,“图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能有个体面的工作。’

“我现在工作也很体面呀。”

“天天跪着给人穿鞋就算体面了?”

千岱兰瞪大眼睛:“你别瞧不起服务业!我现在赚钱可不少。”

“可你不用服务别人,也能赚得多,”殷慎言说,“你有这个潜力。”

“你好烦呀,”千岱兰冲他大声喊,“讨厌死了,郭树,你干嘛总对我的选择指指点点?我最讨厌你这点了。"

一连两个“讨厌”,说得殷慎言脸色很差。

千岱兰也觉得话重了,但她不想道歉,不让让殷慎言得寸进尺??他嘴巴真的坏透了,又毒又坏,要是现在道歉了,谁知道他下回还会说出什么恶毒的话来攻击她?

摆摊的摊主跑过来问:“咋了,吵架了?”

背后音箱大声、撕心裂肺地唱:“......你太善良,你太美丽,我讨厌这样想你的自己......”

殷慎言冷着脸看过去,一言不发,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拉着千岱兰,往前走。

千岱兰扭头对摊老板说着“对不起”,跟着他踉跄快走几步,用力甩开殷慎言的手。

力气大了,她的外套下滑,滑到肩膀处,重新提上来,千岱兰用力拉紧拉链,拉得太高,拉链不小心夹了下巴的一层皮,夹得生疼,她忍住声音,继续板着脸,不看殷慎言,和他并肩,慢慢走。

“别总想着嫁给有钱人了,”殷慎言忽然说,“??退一万步,就算你真想嫁有钱人,有钱人也不是傻子,谁会愿意娶一个只有初中文化的女孩?”

千岱兰说:“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有钱人品味高雅,懂得欣赏我的美呢。”

殷慎言嗤笑一声:“得,就当我白说。”

千岱兰说:“知道白说你就该早闭嘴。”

殷慎言不再说话,抬头看,圆圆月亮,一如从前。

身后那有刺啦啦破电流声的音乐还在继续。

“……..……如果我说我真的爱你,谁来收拾那些被破坏的友谊……………”

千岱兰也在哼歌,殷慎言听不清她在哼什么,放慢了脚步,才能听清楚,原来她也在随着糟糕的音乐声哼。

..如果我说我必须爱你,答应给你比友谊更完整的心………………”

殷慎言面无表情:“难听死了,快别唱了,唱得比上吊的鬼还难听。”

千岱兰气得飞起一脚,狠狠地踢他屁股,殷慎言早有预料,及时闪开。

她说:“要你管!”

第二天,千岱兰又精神抖擞去上班。

雷打不动的晚上十点半入睡,清晨六点起床,现在她不再吃外面的早餐,而是买了个小小豆浆机,天天嗡嗡嗡几声把黄豆黑豆黑芝麻打成汁,配水煮蛋和面包夹生菜丝。

公交车上听了一路的BBC,现在的她为了磨耳朵,直接调1.5倍速放;自从锻炼到习惯听1.5倍速后,千岱兰发现再去听那些专四专八的真题听力,可以清楚地听清每一个单词。

只是她不是大学生,也不是英语专业学生,无法报名参加考试。

今天工作日,又是早班,店长麦怡仍旧不在。

Ava偷懒,频繁去卫生间,躲在里面玩手机,她刚换了一个黑莓手机,现在正是新鲜期,再加上店长不在,没人管,几乎是手机不离手。

千岱兰本以为上午开不了单,十一点半,临近午餐时间,店里又进来了位客人。

客人衣着很简单,黑色长袖连衣裙,看起来很朴素的一条裙子,只在后领口处有几块漂亮的黑色水钻装饰物,除此之外,她没有佩戴任何首饰,也没有拿任何包,耳朵,脖子,手腕都空空如也;手上也没有任何购物袋,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闲

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