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项颔首,“他昨天还跟我说,你......他继母住院了,在第三医院准备手术,你知道这件事了?”
林雾点点头,“他怎么说的?”
“他没有直言,只是问我,我们律所业务是不是很多,很繁忙。”李项告知。
孙奇胜拐弯抹角地提醒李项,林雾不去看自己生病准备手术的亲生母亲,到底是律所事情真的太多,还是别的原因。
听到这话,林雾有些想笑。
她轻扯了下唇,嘲讽道,“他哪来的脸。”
李项点头,“我说是,我们林律最近忙得很,我让他以后有事直接找我。”
林雾愣了下,笑了起来,“谢了。”
李项嗯声,“有事别自己扛着。”
他忖度几秒,望着她,“我是支持你翻案的,你输给过他一次,但你不会一直输给他,这个道理,我想你是明白的。”
林雾没有搭腔。
她之所以不愿意面对孙奇胜,不仅仅是因为她输给过他一次,还因为很多她不愿意去回忆,去触碰的东西。
无声片刻,林雾轻声:“好,我记下了。”
李项摆摆手:“去忙吧,有需要我提供的资料跟我说,我会去找。”
林雾:“好。”
从李项办公室离开,林雾跟于新知聊了聊风行案件。
聊到午饭时间,林雾婉拒于新知提出的午饭邀约,驱车去了林霏霏那边。
“来了啊,”林霏霏看向她,“吃饭没?”
林雾摇头,“你吃过了?”
林霏霏:“没有,点外卖?"
林雾扬了扬眉,“我过来你就只给我点外卖?”
林霏霏睇她一眼,“没空出去吃,太忙了呢。”
林雾无言,“行,点吧,我想吃清淡一点的。”
林霏霏:“没问题。”
点
完外卖,林霏霏侧头看向她,“你昨晚睡得似乎还不错。”
“......嗯,"提到昨晚,林雾脑海里不由得闪过一些暧昧旖旎的画面,她稍稍有点儿不自在地抿了下唇,掩唇咳了一声,“说正事吧。”
林霏霏:“正事不着急。”
她想了想,看着林雾道,“我想给你一个提议,不知道你接不接受。”
林雾:“你说。”
“你之前一直没有接受心理方面的正常治疗流程,我和你因为朋友的关系,一直以来也就是当你的知心好友,开解你,偶尔给你提供一点可能有用的建议。”林霏霏看着她,“但我不希望你一直这样下去。”
林雾:“然后呢?”
林霏霏:“你要不要试着接受一下正式的治疗?我有个同事还不错,我想把你介绍给他。”
林霏霏和林雾是好友,她没有办法成为林雾的心理咨询师,这有违职业道德,她对她有好友的情感存在,会影响治疗。奈何林雾之前一直不接受正式的治疗,她很抗拒。
林霏霏没办法,才会让她来她这儿,和她聊聊天,开导开导她。
但这样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她还是希望林雾能彻彻底底地摆脱过去困境,让她变得更好。
听完林霏霏说的,林雾陷入静默。
少顷,她才问,“你怎么又跟我提这件事?”
林霏霏:“我感觉这次提......你可能会答应。”
她能感知到林雾近段时间的转变。
林雾一愣,望着她笑了下。
林霏霏抬手戳了戳她的肩膀,“怎么说,要见一见我那位同事吗?”
“下午?”林雾问。
林霏霏眼睛一亮,惊喜道,“你答应了?”
“我知道你的为难,”林雾坦言,“我不答应,你们所有人都替我操心。”
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为了不让你们为了我忧心忡忡的,我只能答应啊。”
林霏霏睨她一眼,“不单单是这个因素。”
“我懂,”林雾抬手,抱了抱她,“你怕我因为孙奇胜出现,受到刺激。”
其实林霏霏不说,林雾也是懂的。
她是通透的,她清楚好友们心里的想法。即使她很抗拒将过去的事情跟更多的人分享,可为了让好友放心,也为了让自己更健康,她必须接受一些科学的方式。
林霏霏拍了拍她手臂,“那我跟同事说一声,待会和他聊聊吧。”
林雾点头,“你同事是同性还是异性?"
“异性,”林霏霏看她,“介意吗?"
林雾想了想,“不介意。
林霏霏在她办公室吃过外卖午饭,林霏霏的同事正好也有空,能提前见一见林雾,和她聊一聊。
和
两人转移阵地。
林霏霏知道林雾之前的那些事,但她正式治疗时,她不便在旁边,因而只能让林雾单独地跟同事聊天。
她在外面转悠等待着,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好慢。
一个多小时后,同事办公室的大门才打开。
林霏霏连忙迎了过去,“怎么样?还好吗?”
林雾脸色有些泛白,朝她虚虚地笑了下,“我没事。”
落后两步出来的周闻出声,“带她去休息一下吧,刚刚问了她不少问题。”
林霏霏:“谢了。”
周闻颔首。
林雾到林霏霏办公室休息好一会儿,缓过来后,她得回律所上班了。
“你确定自己开车回去?”林霏霏不放心,“我送你吧。”
林雾笑着拒绝,“不用,你下午不是还有预约的病人?你忙你的,我已经没事了。”
林霏霏看着她,眼眸里满是不放心,“你别逞强。”
“不会。”林雾温声:“放心吧。"
林霏霏犹豫,“……………好吧,那你开慢点,到了跟我说一声。”
“知道。”
看着林雾离开,林霏霏在原地站了半分钟,去了周闻办公室。
看到她过来,周闻一丁点儿也不意外,“问她的情况?”
林霏霏点头,“她的情况怎么样?”
“你之前没有给她做过测试?”周闻问。
MTP: "......"
她默了默,抬手摸了下鼻子,“做过。”
这在周闻意料之中,他没有说林霏霏什么,只道,“比想象的要好一点儿。”
说到这,他感慨了一句,“她很坚强。”
林霏霏嗯声,偏头看向窗外,“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心理有问题,可她抗拒治疗。
“很多病人都是这样,”周闻安慰她,“会逃避自己害怕的东西,她也不想总陷落在痛苦的回忆了。
林霏霏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周闻道,“治疗期间,她的情绪最好能稳定一点。”
“很难,”林霏霏回答他,“加重她心理情况的那个人来了申城,她刚刚应该跟你说了,他们见过了好几次。”
周闻点了点头,垂眼看着林雾刚刚做的那份测试单,浅声道:“你有她打第一份官司的资料吗?”
林霏霏抬眸,“视频?”
周闻:“嗯,我想看看他们在庭上对峙时,林雾的情绪反应。”
林霏霏回忆了一下,“我没有,我是事后知道那件事的,我需要问问和她更熟一点儿的朋友。”
林霏霏之所以知道林雾的心理情况,就是她和孙奇胜打官司,输掉后回学校的那一学期。
那学期她心理情况变得尤为严重,林霏霏在那之前和她并不怎么熟悉,只是两人宿舍隔得不远,偶尔见面会打个招呼。
林霏霏也是偶然的时候,撞见她深更半夜一个人趴在宿舍走廊发呆,觉察到了她的不对劲。
她观察她很长一段时间,才主动地找上她,和她聊天。渐渐地,两人才熟悉起来。
周闻颔首,“你找找。
林霏霏:“好。”
她应下,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周闻抬眼看她,“她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林霏霏清楚,林雾能够坚持,她是坚韧的。可她还是避免不了担心,忧虑。
"......"
另一边,林雾本来打算回律所再忙一会儿的。
可驱车上路后,她又改了主意。
她现在这个精神状况,不适合回律所。
思
及此,她给李项打了个电话,请了两天假,便驱车上了高速,去了另一个自己想去的地方。
李项不太放心,却也拿她没办法。
晚上,林雾还接到陈琢打来的电话,问她下班了没有。
林雾正在高速路上,她静了片刻告诉陈琢,“我请假出门了,这几天不在申城。”
陈琢一顿,有些着急,“去哪儿了?”
“回家一趟。”林雾说,“我在开车,先挂了。”
陈琢哑声,“好,注意安全。”
林雾应声。
翌日清晨,林雾抵达她奔向的目的地。
早上的墓园特别冷清,到处都透露着萧条,萧瑟意味。
林雾在路边买了一束花,抱着花走到熟悉的墓碑前。
太久没有过来,墓碑上的照片都有灰尘了。
林雾抬手将灰尘抹去,看着变得清晰明亮的照片,很轻地笑了一下,“从灵姐,我过来看你了。”
她弯腰将花放下,解释说,“来得匆忙,没有给你带酒,只有一束鲜花,你不会嫌弃吧?”
墓园静悄悄的,无人回应她。
蓦地,一阵风刮过,远处落叶哗啦啦落下,发出沙沙声响。
林雾蹲在墓碑前,望着墓碑照片良久,缓声道:“从灵姐,孙奇胜去申城了。”
她微微一哂,深觉嘲讽,“你知道吗,我听同行的人说,他在申城交了一个女朋友,据说还是某家的千金大小姐。你说讽不讽刺,他那样人面兽心的人,居然还能交到女朋友。”
还是没有人搭理她。
林雾轻轻地叹了口气,索性在墓碑前坐下,自言自语,“从灵姐,你会怪我吗?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没能替你报仇,更没能还你清白,反而让孙奇胜更嚣张,更为所欲为......”
林
雾没有看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墓碑前坐了多久,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多久的话。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有些哽咽,只无意识地说,“对不起,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你不会死,怪我………………”
墓园的风越来越大了。
林雾被冷得发颤,她重复地跟沈从灵道歉。
良久良久。
她意识变得清明些许,抬手揉了揉眼睛,“从灵姐,我今天过来,除了看你,还想跟你说一件事情。”
林雾垂下眼,望着她道,“我想再试试,我不想再等了,我想重翻旧案。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从心理咨询室出来后,林雾就一直在思考,她是继续等,还是鼓起勇气,再试一次。
她在心里给自己下了个注,如果她在天亮之前抵达墓园,那她就再尝试一次。她不想让自己后悔,也不想一直活在过去里,她要挣脱开,更要替沈从灵洗清污名。
话音落下,依旧无人回答。
林
雾深吸一口气,抬手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微微弯腰,最后看了沈从灵一眼,才转身离开。
林雾身体发着颤,手脚冰凉地走下台阶,走向自己的车旁时,她忽而察觉到了点什么。
她反应缓慢地抬起头,在阴沉沉的午间时分,看见了最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的人。
林雾愣住,有些不敢相信。
蓦地,突然出现的人阔步朝她走来,率先握住她的双手,嗓音微沉地问,“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