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光晕跑到叶芷安脸上,将那双本就清透的眼映得更亮了。
苏念察觉到她心动了,诧异地问:“你不是不爱穿高跟鞋?"
“这可得分情况,”叶芷安眨眨眼睛,“上班期间和下班后穿高跟鞋是两种性质,体验感也完全不一样。”
苏念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大拇指朝里一指,“那进去逛逛?”
两个人再次一拍即合。
叶芷安直接找导购要来一双37码的,上脚试穿。
她今天穿了条牛仔阔腿裤,做工精巧的细高跟一搭,干净利落之余,不失优雅大气。
自动玻璃门在这时朝两侧推开,鼻腔扑进来一股特别的清香,完美地融合进店内的玫瑰香熏味中。
叶芷安条件反射地偏过头,还未看清对方的脸,先听见其中一道声音:“妈妈,我想试试橱窗那双。”
转瞬迎来含笑的女嗓:“好。”
水晶帘幕被人掀开,两张脸毫无阻拦地进入叶芷安视线,五官毫无相似之处,不像母女,气质却是如出一辙的出众,大抵是多年优渥家世浸淫而成的。
叶芷安愣住,嗓子骤然发紧,本能地放慢了呼吸,僵直的视线却未离开那对母女。
苏念拍了拍她肩膀,“发什么呆?尺码不合适吗?”
“合适的。”她撒谎了,其实是大了半码。
至于为什么要撒这种无关紧要的谎言,可能是尚未回神后下意识的反应,也可能是听到了导购那句“不好意思,最后一双37码的在那位女士脚下”。
苏念对着她后跟看了两秒,欲言又止的神情,让叶芷安体会到一种谎话被拆穿的难堪。
那对母女也看了过来,叶芷安迅速低下头,脱掉鞋子,没有多想就说:“就要这双了,麻烦帮我包起来,谢谢。”
直到刷完卡前,叶芷安都没再看那两人一眼,接过袋子,朝苏念笑笑,“我们走吧。”
苏念讷讷点头。
叶芷安收起表情,同那位妇人擦肩而过时,没有错过对方脸上的愣怔和难以置信,她的余光还注意到她抬到半空想要抓住什么的手。
晚饭是在附近一家港式茶餐厅吃的,点完单后,苏念没忍住问:“昭昭,你是不是认识刚才那对母女?”
叶芷安愣了两秒,苦笑道:“那两个人一看就和我在不同的世界,我怎么可能认识?”
苏念心存疑惑,但也没再多问。
十一月中旬,北城迎来第二波低温寒潮,林薇霞也迎来了自己的七十大寿。
她不愿大张旗鼓地办,只邀请了几个平时走动较频繁的邻里,在家摆了一桌席,秦之微在受邀人中。
同纪浔也分道扬镳后,叶芷安并未特意避嫌,依旧拿秦之微当恩师看,秦之微对她也不见生分,相反更加疼爱她了,两个人经常在一起聊天,聊的话题很杂,但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同一个男人。
宴席过后,秦之微单独找到叶芷安,“在北城工作还顺利吗?”
“规章流程和在宁江差不多,就是工作量大了些,压力也是,不过扛得住。”
“那就好。”秦之微还想说什么,忍住了。
送走所有客人,又陪林薇霞聊了会天,叶芷安一个人回到一楼,坐在院门口看星星。
没多久,有脚步声向她逼近,她知道是谁,也就没有回头。
住回梦溪镇后,叶芷安和江遇的接触变多,也从外婆那儿深入了解了他不少事。
江遇六岁父母意外双亡,被他爷爷拉扯长大,高二下学期,爷爷生了场重病,为了赚取医药费,他只好辍学打工,也就是在那之后,他才结识镇上的三教九流,走上歪路。
听到那些话后,叶芷安突然学会了原谅。
世间多数能叫人耿耿于怀的人或事大抵这样,终有一天会淹没在更为强大的冲击之下,某天回首一看,其实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前年,林薇霞认江遇做了外孙,叶芷安跟着改了称呼,叫他一声哥。
江遇挨着她坐下,一点儿也不拐弯抹角:“你这次去北城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叶芷安掐掐自己的脸,“这么明显吗?”
“瞎子可能才看不出来。
“那外婆岂不是也看出来了?”她一顿,眼睛狐疑地眯起来,“等会,你该不会是外婆派来刺探军情的吧?"
“她对你一直很放心,总觉得你不管遇到什么难事,都能够自己一个人消化。不过我也能看出来,她其实希望你能主动告诉她你的烦心事。”
叶芷安想起她出发去北城前林薇霞担忧的神情,心头顿时涌上绵延的酸涩。
她将脸埋在膝盖一会儿,再次抬起时,脸上多出无畏无惧的笑,“也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不去在意的话,就能过去。
江遇一针见血地戳破她的伪装:“但你很在意。”
叶芷安笑容稍垮,抿了抿干涩的唇,迟疑许久,比出2的手势,“有两件事。”
“你说。”
叶芷安抿了下唇,“我可能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一个又好又坏的人了。”
江遇一下子反应过来,垂在膝盖间的手紧了又松,故作轻松地问:“就是你那个来过梦溪镇的前男友?”
“是啊。’
“换座城市也不行?”
就冲着纪浔也那架势,显然已经不是她靠拉远他们之间的距离,他就能放弃的。
叶芷安摇头,“除非我换到火星生活。”
“那你对他是怎么想的?”
叶芷安没说话,感情这事本身就说不清。
江遇跳过这个话题,“第二件事是什么?”
叶芷安眼睫不受控地颤抖,深吸一口气又吐出,反反复复多次,故意拖延着时间。
江遇也不催促,耐心十足地等她,隔了几分钟,看见她抻长手臂,大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圆,将天上的月亮框了进去,然后说:“我见到我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