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那头的叶芷安差点怀疑起自己的眼睛,连着敲下十来个问号。
苏念回忆几秒,将纪浔也离开前的那句话复述一遍:【我们集团给员工的婚假福利很不错,有兴趣,可以去了解了解。】
叶芷安盯住屏幕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想明白纪浔也发的哪门子疯,也想不到这几年发生了什么把他逼疯到有了充当旁人月老的爱好。
不过这些都和现在的她有什么关系?
她退出聊天框,思绪飘散了会,最后被方隐年的声音招回魂魄。
“萧哥让你去趟他的办公室。”
叶芷安下意识往电脑屏幕右下角看去,显示的时间提醒她这次发呆的时间究竟有多长,她囫囵应了声好,收回视线的途中,扫到搜索引擎下的界面,清一色明晃晃的“纪浔也”。
词条旁还附着一张他参加某跨国工商峰会的照片。
罕见地戴了副金丝眼镜,架在挺直的鼻梁上,刻意营造出的斯文模样压下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狠绝,只有头顶垂落的光影依旧低靡浮华,像港片镜头下铜锣湾夜景的某一帧。
叶芷安暗暗吸了口气,面不改色地关掉网页,偏头,撞见方隐年意味不明的神色里。
方隐年不至于认不出屏幕里的男人是谁,愣神的空档,想起不久前在日料店的那段插曲,瞬间明了那杯酒或许并非来自于一个男人的见色起意。
“那天那个人??”他欲言又止。
叶芷安装作没听明白他要问什么,将手机揣进兜里,起身,“我先上去了,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萧政的办公室在二楼,一面装的玻璃帘幕,抬头就能看到里面三分之一的内设。
叶芷安扬起下巴的那瞬间,捕捉到窗边一道黑色背影,宽肩窄腰,黑色西装裤包裹下的两条腿又长又直,能看出比例极好,和T台模特不相上下。
似是而非的熟悉感拨弄着她的心弦,震过后的余音夹杂着其他难以言述的情绪,听得她有些烦躁。
叶芷安敲了敲门,里头传来萧政的声音,让她进来。
“萧哥,您??”
气息提到一半,她先看见纪浔也,瞬间卡住,在嗓子眼横冲直撞,就是吐不出来,呛得她肺腑都开始疼了。
那一刻,她满脑子都是:他怎么在这儿?
他和萧政认识?
所以那晚的遇见不是巧合?
那她被调来北城,是不是也出自他的手笔?
萧政叫醒她,“傻站着干什么,自己过来找位置坐。”
叶芷安僵硬地迈开腿,选了个离纪浔也最远的位置,当是避嫌,也为了让对方看到自己有意疏离的态度。
萧政像完全没察觉到两人之间不寻常的气氛一般,老神在在地拿起玻璃杯抿了口茶,然后进入正题,“把你叫来是为了下周要办的气象科普活动,局里决定派你和小高小方三个人去,回头我把流程和注意事项传到你手机上,你记得看。”
“好的。”
叶芷安并不认为他只是为了这句交代专门她叫上来,然而规规矩矩等了近一分钟,他都没再开口。
“萧哥,您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去忙了。’
萧政扫了眼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男人,“行,去忙你的。”
叶芷安干脆利落地站起身,一直到回工位,视线都笔直地落在前方,后来那一下午,他算体会到什么叫如芒在背的感觉。
同时心里在困惑:这人没事干嘛的?怎么还能赖着不走了?
跟她不同,纪浔也想的是:四年不见,他的小姑娘长成了风情款款的女人。
哪怕素着一张脸,随性扎个低马尾,都不见当年的青涩。眼睛倒没怎么变,还是澄净,仿佛能洗涤世间一切污秽。
站在阴影里,人看着瘦了不少,脊背是薄薄的一片,外套一脱,修身针织衫里的两块肩胛骨无处遁形。
看来他不单是“白爱了”,应该再加上一句“白养了”。
也是奇怪,当年好不容易给她养出点肉,怎么才四年,全没了?
至于气性。
真出息了,从头至尾都把他当成空气。
萧政清咳一声,“人见到了,你也该走了。”
纪浔也没说话,像是疲惫到极点,阖上眼皮,闲散靠在沙发背上,吐息平缓均匀。
萧政又气又笑,冷着脸说:“我先把话撩这儿,你俩的私事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但要是影响到了工作,别怪我不念跟你四叔年少时的情分,你马上把人给我带走。”
回应他的依然是沉默,萧政不再自找没趣,直接将人当成背景板,自顾自忙去了,晚上七点多才回办公室,那会儿纪浔也已经离开,站在气象局门前的石碑上,看着十米开外正谈笑风生的一对男女。
他听不清他们都说了什么,不过不难猜,几年没见面,重逢后第一时间会蹦出口的不外乎“好久不见”、“真巧,你怎么也在这儿”这几句。
烂俗至极。
两张脸辨识度都极高,频频引来路人的驻足,当事人却像毫无察觉一样,偏要给这沉寂的夜,增添一丝暧昧。
纪浔也啧了声,几小时前的懒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阴鸷。
半分钟后,赵泽成为撞上他枪口的第一只鸟,“你现在在哪儿呢?晚上去锦瑟来两局?”
赵泽二十分钟前刚从棋牌桌上下来,他今天点儿背,打一圈输一圈,上回积的彩头全和金子一起散出去了,就想着晚上在锦瑟回回手气。
回答前,纪浔也先注意到街道对面一辆张扬的红色超跑,“你在气象台附近?”
“你怎么知道?”
他还是没给出正面回答,视线里的两个人看架势要结束寒暄,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也不难猜。
毕竟男人追女人横竖不过几个套路,甜言蜜语,糖衣炮弹,或制造各种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巧合,好顺理成章进入到下一个环节。
“你往左看,看到温言之停在路边的那辆车了吗?”
“哪辆?”赵泽抻长脖子往外眺,“尾号6的那辆黑色宾利?”
纪浔也若有若无地嗯一声,敲出一根烟含进嘴里,缭绕的烟雾里,嗓音低哑沉黯,“趁现在车少,你掉个头,开到他车屁股后面。”
赵泽直觉不妙,果然下一秒就听见他说:“撞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