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清月是跳楼自杀的,从颁奖典礼现场的顶层一跃而下。
她的身后是声色犬马的名利场,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无一人注意到当晚全场最光鲜亮丽的最佳女主角已经化身成坠落的蝶,被世俗的业火烧灼殆尽,只剩下一?暗淡的灰。
确认身亡的消息一传出,工作室发表声明,将盛清月跳楼自杀的原因归咎到困扰她多年的抑郁症上,随后对支持、喜爱她的粉丝表示抱歉………………
这段说辞过分官方,抹杀了一个人血淋淋存在过的证据,叶芷安没能看完,躲进纪浔也怀里,没多久想起她跟在盛清月身边的那大半年时光。
被盛清月解雇后,她也没跟她直接断掉联系,两个人偶尔会在微信上聊几句。
出国那段时间, 正好撞上法国米兰时装秀,盛清月是受邀人之一,叶芷安就特地去了趟米兰,最后只远远见到一背影,整个团队的人跟在身边,配合她完成拍摄宣传工作。
叶芷安没去打扰,直到今晚,得知盛清月拿下最佳女主角奖项,第一时间给她发去消息,很简单的一句话:【清月姐,恭喜你!】
底下没有回复,现实也注定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任何回复。
两小时后,叶芷安已经哭不出来,身体却还在发抖,看得纪浔也心也一抽一抽地疼。
参加完盛清月的葬礼,叶芷安情绪才缓和过来,同时意识到一件事,她不该只用惋惜和悲痛的态度看待盛清月的死亡。
盛清月这二十余年,被人轻贱过、伤害过、糟蹋过,也靠着自己努力踩上千千万万人梦寐以求的星光大道,得到足够的尊重和荣誉。
人生尔尔,来这一遭,不算亏。
那一周里,还发生了另外两件大事,全都和纪书臣有关。
收到盛清月讣告的第二天晚上,纪书臣又来了趟且停,兴师问罪的架势一端出,叶芷安就意识到接下来的那一幕不太好看。
“你昨晚把宋嫣半路丢下,一个人去了哪儿?”
纪浔也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身侧的姑娘,含糊道:“我要是提前知道您把我叫去是为了那事儿,别说半路,我压根就不会去。
叶芷安从这只言片语里推测出宋?的身份??纪书臣给纪浔也找的未婚妻备选。
比起难过,那会她心里更多的是意料之中的感概: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
纪书臣肌肉绷得僵硬,不再浪费口舌,递给身旁的助手一个眼色。
纪浔也看在眼里,心领神会,“小姑娘在看,今天就不脱衣服了吧。”
纪书臣特地来且停搭这么一出秋后算账的戏码,想要给谁看一目了然,就算他让叶芷安躲得远远的,估计也会被纪书臣的人带回来。
穿着衣服接受惩戒,至少还能拣回些尊严。
纪书臣默许。
纪浔也凑到叶芷安耳边说:“听话,一会儿发生什么,都别上前阻拦。
叶芷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纪浔也三两步走到纪书臣面前,跪了下去。
周遭嘈杂的声音霎时像被过滤一般,她只能听见戒条抽打的动静和由此衍生出让人头晕目眩的嗡嗡声。
皮肉破绽,有血涸了出来,染透纯白衬衫,看得她遍体生寒。
说没有一点恐惧是假的,冲上前的那一刻,她条件反射闭上了眼睛,钝痛感却没有出现在自己身上,她迟缓地睁开眼皮,看见纪浔也侧过身,抻长的手臂死死攥住戒尺。
他声音在笑,眼神再冷彻不过,“我说过的,你想怎么着都行,就是别干涉我的私生活,更别伤了她。”
看向叶芷安时,表情只剩下柔和,“昭昭小姐,这种时候,就别来当我的英雄了。”
他舍不得。
叶芷安心里的海已经泛滥成灾,也鼻酸得想哭,眼睛却一直干涩发疼,忍到给他上药时,才倾泻而出。
纪浔也边给她抹眼泪边温声细语哄着,最后掐了下她鼻尖,旧事重提:“刚才不是让你站着别动,你跑过来替我挡什么?”
叶芷安逃避他的眼睛说:“我不想看着你继续受伤。
另外她也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成为这世界上最能体会他生理痛楚的一个人。
这些纪浔也未尝不知,他的心早就软得不像话,“叶芷安,你傻不傻?”
“我傻呀。”
他的身体压得比她还低,让她不费吹灰之力地望尽他后颈那块阴白到毫无生气可言的皮肤。
“但你更傻,你怕是全天下最傻的人了。”
纪浔也不反驳,发沉的嘴角轻松些,玩笑话都能张嘴就来,“两个傻子,这辈子不在一起,还真天理难容。”
望着他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叶芷安心口一缩,?到快要喘不上气,下意识抬手捂住左胸。
那脸看着实在白,手指的灼热都染不红,纪浔也有些慌了,“是不是刚才吓着了?”
“我心疼。”她的声音听上去快哭了。
他曲解她的意思,无措两秒,准备打电话叫来家庭医生,一面问:“什么时候开始心脏不舒服的?"
叶芷安拦下他的动作,一个劲摇头,“我说的是我心疼你,纪浔也,我好心疼你啊。”
她双手交叠拥住他后颈,恨不得整个人化身成藤蔓紧紧缠上去,把身体里的养分全都给他,好滋润他荒芜的内心。
矫情的话就这样被她坦荡荡地宣之于口,纪浔也不觉反感,也毫无埋汰的兴致,回拥住她,轻声慢笑,“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他拥有的物质条件实在太好,好到剥夺了他喊累卖惨的权利,但凡他对外流露出一点对现状的不满,无人会感概一句“高处不胜寒”,只会指责他不识好歹。
“叶昭昭,你说我哪来这么好的运气,能遇到你?”
那天之后,纪书臣接连制造了两起巧合,先把纪浔也支到国外,随后以谈谈的名义制造了一起鸿门宴邀叶芷安去纪家老宅。
叶芷安心里也很清楚,两天前的那顿责打就是做给她看的,一方面是在告诉她,她和纪浔也的命运都掌握在他手里,仅凭他们自己,没有与纪家对抗的底气和能力,好让她知难而退。
现下她没有第二个选择,只能坐上纪书臣提前准备好的车。
老宅后院也种了几棵紫薇树,叶芷安见到他那会,他正站在树下。
“纪总。”她不愿叫他纪先生,因为这称呼在未来只会属于纪浔也一个人。
纪书臣没应,只微微侧身看她,像在等她接下来的话。
叶芷安却在这时选择了沉默,她深谙替纪浔也打抱不平毫无作用,端起说教的姿态,指责纪书臣过分的惩戒行为也只会让事态雪上加霜,索性闭上嘴,听对面的先声夺人。
隔了近两分钟,纪书臣才开口:“叶小姐,我不跟你废话,你和阿浔不合适,现在断了,对你们谁都好,当然我会给出一些适当的补偿。”
叶芷安鞭辟入里地问:“撇开家世背景不谈,您认为,我和他还有哪里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纪书臣尖锐刻薄的眼风朝她扫去,仿佛在鄙夷她的毫无自知之明。
“你当他现在愿意帮我处理集团事务,是因为有了上进心?他只是在通过这种讨好我的方式,来保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