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4 第三场雪(1 / 2)

风止何安 姜厌辞 3464 字 5天前

隔天上午, 纪浔也再次被叫到老宅,只是说教的人换成了老爷子。

上了年纪的人,不仅行动迟缓,丝毫不见年轻时雷厉风行的影子,连说话都变得爱拐弯抹角,几乎一半时间在打感情牌,好不容易进入正题,每说一句就叹声气,仿佛自己这孙子真的犯下什么无法宽恕的滔天罪行。

“你爸年轻的时候不着调,就爱跟我唱反调,可你看看他最后得到了什么?你万不能因为一时脑热,步他的后尘。"

老爷子苦口婆心地念叨近一小时,纪浔也阳奉阴违的毛病犯了,嘴上应着,实际上根本不打算照做。

离开老宅前,再次被纪书臣拦住去路,“你和我去趟温家,给人赔礼道歉。”

纪浔也冷冷看他,无动于衷,“温迎是给我女朋友道歉了?要是没有,那她凭什么只当她的受害者?”

纪书臣眼风环视周围,小径无人经过,他也还是压低音量唯恐隔墙有耳,“你爷爷刚才怎么跟你说的?要你好好想想你现在最重要的事,不要为了一个女人,干出得不偿失的事。”

纪浔也先是讽了句“您消息可真灵通”,双手插进兜里,端出纪书臣最看不惯的痞态,挑衅的话张嘴就来:“当初是谁为了一个女人,把纪家搅得天翻地覆?你都不听你老子的话,现在凭什么要我听我老子的?难不成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俗语,纪总

活到这么大岁数了,还没听说过?"

说着,纪浔也忽然想起来,家庭聚餐那次,纪书臣为何会爽约。

说到底是因为他养在梨园那只雀儿突然高烧不退,昏迷之际,嘴里一直念着他的名字。

纪书臣看惯了商场里的尔虞我诈,不会没见识过女人间低级的争宠手段,但他还是去了。

谁见了不得感慨一句纪先生情深意重。

纪浔也是存了心地要在与纪书臣的口舌之争中占据上风,最后如他所愿地赢了,付出的代价也昂贵,得到一顿近十年没有品尝过的毒打滋味。

为了展现出自己不容忤逆的权威,和年少时一样,纪书臣还会要求他脱掉上衣,跪坐在地上,好将他的尊严经过一番剥皮抽筋后,踩在脚底。

这是自他懂事起就会发生的事,一直持续到他跟随心灰意冷的秦晚凝去了梦溪镇。

在那之前,目睹过类似训诫画面的秦晚凝从未有过阻拦,作为纪书臣权威下的第一任受害者,她的脊梁早就断了,碾碎成灰,埋进尘埃里,除了一颗爱她丈夫的心外,一无所有。

更甚至有时候,她还会充当起纪书臣的共犯,在他一个眼神下,殷勤地拿来戒尺,送到他手里,要是纪书臣没劲了,她就用孱弱的身躯代为效劳。

到梦溪镇那会,秦晚凝几乎没了灵魂,时常将自己锁在房间歇斯底里,窗帘被装上又扯下,裹在身上,学着戏台上的戏子,有时唱“你笑我名门落魄,一腔惆怅,怎知我看透了天上人间,世态炎凉”,更多时候唱“早知人情比纸薄,我懊悔,留存

诗帕到如今”。

至于自杀那天,反反复复唱的都是汤显祖的《牡丹亭》。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

皆非情之至也。”

纪浔也身体素质好,伤口结痂得快,然而比起戒尺落下时的撕扯感,愈合期间传来的瘙痒更难熬,心里又累又燥,调动不出多余玩乐的兴致,就把赵泽组的局全推了。

叶芷安去观月阁打工时,他会坐在包厢大半天,等人下班,再带她回酒店,什么也不做,就静静抱着她。

偶尔也会给她讲讲故事,主人公同一个人,但在他的讲述里,他只称她为“傻子”,“傻子二十岁时,家里给她介绍了很多青年才俊,她却看上了父母最不看好的那个。”

“那人心高气傲,不满自己沦为家族利益陪葬品,可惜又没有足够的力量与家族对抗,最后只能乖乖听从长辈摆布娶了傻子。

“婚后,他对傻子很差,可不管他怎么冷落傻子,对她恶语相向,傻子都毫无怨言。男人回家得晚,但家里总有一盏灯是为他亮着的。”

“然后呢?”

纪浔也眼神几分失焦,忽而笑了,“昭昭小姐,别太贪心了,我好不容易编撰出的故事,怎么能让你一次性听全?”

叶芷安顾虑到他身上有伤,舍不得打他,拉过他手臂,放到嘴边,做足威胁的架势,见他笑嘻嘻的,完全没当回事,气势一下子没了,恹恹地松开手,“你是不是忘了我快出国这回事?等你下次讲,估计得到九、十月份了,我可不想被你吊整整

半年的胃口。

“你要不猜猜我为什么在这节骨眼上跟你讲这故事?不就是为了吊你大半年,省得到时候见到国外的小蓝眼小绿眼小卷毛,回国前就把你男朋友忘得一干二净了。”

叶芷安大声反驳,“我才不是这么见异思迁的人。”

纪浔也笑笑,没说话,起身,坐到落地窗边的沙发上,从叶芷安的角度看去,他的神态异常倦怠意懒,单手握拳,抵在太阳穴边。

心事沉重的模样,都到了能将旁人压得喘不上气的地步。

那他自己又该多难受?

她其实问过他后背上的伤怎么来的,他含糊其辞,只说:“自找的。”

后来那一周,叶芷安都在忙学业上的事,有天傍晚,艰难抽出一小时时间,和纪浔也在酒店房间见了面。

纪浔也刚洗完澡,头发没擦干,湿漉漉的,往下滴水,欲盖弥彰的色气,不如不穿。

“我给你带了沐浴露。”她把袋子递到他面前。

他动作比脑袋反应快很多,接过才问:“突然送我沐浴露做什么?”

叶芷安两腮浮起羞赧的潮红,眼睛却还是亮晶晶的,“之前有天晚上,你抱着我的时候,说我身上的味道闻着很舒服,也会让你开心。”

纪浔也愣了下,想起是有这回事,跟着也想起那晚环绕在她颈侧的气息,淡淡的柑橘木质香,就和细密的春雨一般,会悄无声息地钻进另一个人肌肤里,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可以用它洗澡,这样就能一直闻到这味道了。”

叶芷安定定看着他,眼中流光溢彩,诉说着全天下最真诚动人的情话,“纪浔也,除去平安顺遂外,我还希望你能一直开心。

腕上的红绳存在感一下子变得强烈,酥酥麻麻的,痒得人心慌意乱。

纪浔也短暂地失去自己声音,双脚钉死在原地。

留给叶芷安的时间实在太少,她没法放任他继续走神,刚要出声,他的气息先向她压了过去,濡湿的舌头探进她唇齿间,搅碎她的呼吸,同时不安分的手顺着缝隙往里钻。

有那么几秒,她脑袋空空,身体紧绷得仿佛不属于自己。

“不行!”

她急切的声音中断了纪浔也的下一步动作。

微妙的焦灼后,他卸下几分力道,脸上不见被败兴的不悦,只有困惑和轻微的懊恼??以为她是不愿意。

叶芷安舌头被吮到发麻,说话不太利索,“再过二十分钟,我就得回学校,所以今天不行。”

纪浔也很快反应过来,虎口贴住她下巴,指腹摩挲她的唇,泄出点笑意,“那确实是来不及。”

叶芷安意识到什么,夸张地瞪大眼睛,眼里射出的光快要将他身上某个部位射穿,“等会,你病好了呀?”

无意识的撩拨最为致命,纪浔也哭笑不得,“你确定你要花二十分钟,跟我谈论这话题?”

他一顿,装出凶神恶煞的模样,威胁道:“到时候你可就不一定能走了。”

叶芷安立刻给自己嘴巴打上禁条,片刻又忍不住说:“我帮帮你吧?”

他笑得一脸顽劣,“你先说说怎么帮我?"

她直接将他拉到洗手间,仔仔细细地洗了遍手,眯着眼说:“你把裤子脱了。”

纪浔也确定她要干什么了,“行了,我自己来,你出去等着。”

“真不用我吗?”

纪浔也皮笑肉不笑,“你的好意心领了,不过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说。”

他这空口支票一打,成功堵住叶芷安的嘴,她瓮声瓮气地应下,离开浴室,却没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