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长廊下有打扫屋檐用的长杆,便拿它取下一盏灯笼来,提着灯笼走进去。
这儿不似林中那样,风过即响。
安静得可怕。
她轻唤一句,声音起码回荡三次,好似自己在叫自己的魂。
“我是新青年,我是新青年,我是……”
昏黄灯火中,迈入后院的脚步骤然停下。
一副棺木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这视野一开阔,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孙明玉缓缓抬手举灯,满院棺木落入眼底,少说二十余副,整整齐齐摆在面前。
一口一口黑压压的棺材就放在那,像在审视进来的少女。
昏暗中,仿若鬼魅,咄咄逼人。
这种恐惧反倒让她清醒了些。
“难道是棺材铺的仓库……”
“总不会里头真的有尸体吧……”
孙明玉颤巍巍走到最近的棺木前,伸出去的手已经有些哆嗦。她用力推了推,没能推动,这棺材盖子太沉了。
可是她明显闻到了从棺木中散发出的阵阵臭味。
太臭了,这种臭味她闻过。
人的尸臭跟兽类的尸臭是全然不同的,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被放大了百倍的让同为人类恐慌反胃的恶臭。
里头装了死人。
这院子里二三十副棺木,通通都装了死人!
孙明玉再也忍不住惊叫,拔腿就往外面跑。
这哪里是什么狐妖洞,分明就是一个杀人狂魔的藏尸之地!
她跌跌撞撞下了山,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路上连鞋子都跑丢了。
街上的灯火并不通明,店铺除了赌坊和一些吃食的地方,都几乎关门了。
街道空荡荡,只有惊恐的少女奔走石路上。
街道尽头的警局也依然亮着几盏灯火。
刚出锅的云吞蒸腾着热气,在这闷热的夜晚中翻滚。
罗小胖捧着碗往里头走,对挑担子的老板说:“等会你记得来收碗啊。”
老板应声,便盖好盖子,挑着他的家当走了,边走边敲竹担,吆喝:“卖云吞咯,皮薄馅大的云吞??”
罗小胖美滋滋往办公桌上走,途中还忍不住嘬了一口汤,又鲜又烫。
他将碗放下,刚拿起勺子就要大快朵颐,楼梯那传来“咚咚咚”的皮靴踩踏声。
他立刻站正了。
一个身材高大着警服的男人走了下来,26的年纪,正是个青年,可脸色刻板,不见笑意,眉宇间还有微微褶痕,倒像个三十出头的学究。
“龙哥您还没回去啊。”
龙耀林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他碗里的云吞,说:“吃完就赶紧收起来,让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罗小胖身体站得更板正了,“是!”
“我去外面看看,你别瞌睡。”
“是!”
送走警长,罗小胖才坐了下来,再不吃这云吞皮就得糊成一碗了。
勺子还没从碗里起身,门外猛地冲进一股风,他一抬头,就看见个女学生气喘吁吁趴到桌前,差点将汤水给震出碗。
他急忙护住碗,瞪眼:“有事?”
孙明玉大喘气说:“命、命案,山上有命案。”
罗小胖说:“这年头天天都有人死啦,哪个角落没死人的。”
“……死了二三十个人!”孙明玉着急说,“就在观音山,全都是棺材,死人了!”
“胡说,观音山每天都有百来号人上上下下,没谁来这报过命案。而且还死了三十个……还有棺材?”罗小胖嗤笑,“杀人了还给一口棺材啊?你知道棺材多贵吗?”
孙明玉生气了:“我亲眼看见的,你跟我去不就行了吗?”
眼见云吞皮都要化进汤里,变成一碗浆糊,罗小胖说:“大晚上的也看不清啊,你明天再来吧。”
孙明玉明白了,不信她是真的,懒得动也是真的。
“你不配做警察!”
罗小胖“诶”了一声,说:“你们这种所谓的进步青年我可见多了,神神叨叨的,再吵我就把你关起来,大半夜的发什么疯,明天你再敢来捣乱我直接把你扣下。”
孙明玉用力“呸”了他一口,立刻拔腿跑了。
气得罗小胖追了出来骂人。
等他回到桌前,这云吞皮是彻底跟热汤糊在了一起。
孙明玉窝了一肚子气,大骂蛀虫,可如今有命案不能报警还能怎么办?
等天亮了再约同学一起上山?
可他们一群学生去了,回头还是得来警局。
就刚才那死胖子的态度,怕是没戏,还得把他们抓起来。
还是得先弄明白那大宅里的棺木和尸体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怎么查呢……
她低头沉思,连回家的路都走反了。
途经巷子,她隐约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高谈阔论,笑声朗朗。
舅舅?
左边门缝照出灯火,她推开门往里看,小屋里火光明亮,映出两个人影。
其中一人正是她的舅舅。
莫非这里就是舅舅的朋友家?
她退了一步细看,一个简陋长牌歪歪扭扭贴在墙上,上面写着“正义侦探”四个大字。
侦探?
找人的?
孙明玉双眸一亮,立刻推门进去。
“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