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琳面色一变,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陆平川。
陆平川没回头,却能察觉到身后,只有陆海军一个人进来了。
他哼了一声,问道:“你没找到那小子?”
一楼观众席很大,又黑乎乎的,没找到也正常。
陆海军沉默片刻,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找到了,不过......他跟朋友来的,所以跟我说先不上来了。”
陆海军尽量说得很委婉,陆平川却更生气了。
“什么朋友?不就是几个狐朋狗友?为了那些外人,连亲爸妈都不要了!”
陆海军想解释陆海峰没跟什么狐朋狗友在一起,可是他一想到这么说,就得牵扯出苏棠,后面的话只怕更解释不清了,便只能保持沉默。
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苏棠是海峰的什么人,不管说对还是说错,对海峰都不好。
他不说话, 陆平川只当他是默认了。
“这个臭小子,天天没个正经事,上次带个小姑娘招摇过市,现在又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带进来蹭演出看,哼,他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
陆平川越想越是生气,对姜琳说:“你跟海军下去看看,把他给我弄上来!”
跟外头一群小混混在一起,能学什么好?
被人看见他陆平川的儿子领着那些社会青年进了大院,还大摇大摆地在礼堂里看演出,不丢人?
为了那么一群阿猫阿狗,连自己的爸妈都不陪了,外头人看见,又得传出什么闲话来?
陆海军面露为难,姜琳忙说道:“老陆,不是多大的事儿,你别跟着生气了。”
她端起白瓷茶缸,打开盖子吹了吹,递给陆平川。
“先喝点儿茶,消消气,回头我再去看看海峰。”
都是多年的夫妻,陆平川岂不知道姜琳这话只是在应付他。
“他连他大哥的话都不听,真是长本事了!”他喝了口茶,把茶缸往铺着红布的小圆桌上一墩,“你现在就去,就说我说的,让他立刻上来!”
姜琳没了法子,只好软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海峰那脾气,跟你是一模一样,你越骂他,他越不干,得哄着他点儿……………….”
“怎么哄?像你似的,再给他买个摩托?”陆平川提高了声音,面露愠色,“惯的他!”
眼看着另一边的王司令员一家看过来,姜琳面带歉意地向他们笑了笑,给陆平川拍着胸口顺气。
陆平川余怒未消:“他哪里跟我一样了?老子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上战场了,哪像他这么没正事,天天就想着吃吃玩玩,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
姜琳和陆海军都不敢接茬,努力假装全神贯注地看演出。
还好下面就是女声独唱,美妙悠扬的歌声传来,陆平川不好打扰别人,终于不再骂人了。
苏棠以为陆海峰遇到熟人,怎么也要说会儿话才能回来,没想到这个节目还没结束,陆海峰就回来了。
黑暗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她身边,有丝丝缕缕的烟味飘过来。
他这是出去抽烟了?
趁着台上鼓声的间隙,苏棠回头看了陆海峰一眼,正好看到陆海峰也看向自己。
两人视线相对,陆海峰便向前靠找了一些。
“怎么了?”
苏棠顿了顿,微笑着说:“没什么,想问问海清姐的节目是第几个?”
听到她开口说话,陆海峰冷峻的脸上才露出一点笑意。
“她的节目在后面呢,要压轴。”他停顿片刻,说,“你要是觉得没意思,咱们出去走走,一会儿再回来。”
苏棠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用了,还是在这儿吧。”
外面早就黑了,她跟陆海峰出去散步干什么,还不如在礼堂里看演出。
陆海峰没有坚持,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一个长条状的东西塞给她。
“巧克力威化,吃吧。”
苏棠看看四周,大部分人都在正襟危坐地看节目,吃东西的人更是完全没有。
这里不是电影院,吃瓜子喝汽水都行,在这种场合下,苏棠也不好意思吃零食。
她摇摇头想拒绝,忽然想到这么黑,陆海峰可能看不到,便伸手推了回去。
“我不吃。”
黑暗中一只软乎乎的小手碰到他的掌心,好像羽毛一般轻,搞得人心里痒痒的。
陆海峰的动作凝滞了片刻,才一言不发地把威化收了回去。
苏棠也没再说话,两人一起默默地看演出。
不得不说,部队文工团的演出水平的确高,完全不是外面那些到处走穴的草台班子可以比的,每个节目都十分精彩,赢得台下一阵阵雷鸣般的掌声。
连苏棠也不知不觉地看了下去,差点儿忘了看时间。
直到主持人报幕到下一个节目是《军港之夜》的舞蹈时,陆海峰才用手肘碰了碰她。
“这个节目里有我姐。”
苏棠立刻打起精神来,一双眼睛紧紧看向台上。
主持人走下台,原本合拢的幕布缓缓拉开,一个个姿态优美而静谧的身影出现在舞台上。
她们穿着海魂衫,白色长裤,腰间系着牛皮腰带,勾勒出柔软而美好的身体曲线。
音乐响起,眼前这幅唯美的画卷缓缓动了起来,宛如花朵徐徐初绽,整个画面渐渐变得灵动起来。
柔韧纤长的手臂仿佛海浪一般起伏着,每个动作都那么舒展那么优美,令人仿佛真的看到了一望无垠的大海,连自己的身体也随着她们的动作而轻轻摇摆着,似乎真的置身于风清浪静的海面上。
轻轻摇晃的海水中,一轮明月从浪花中升起,她是那么皎洁,那么完美,在海面上洒下一片柔和的月光。
这片月光却又是充满着活力的,她在海面上轻盈的跳跃着,舞步灵动,姿态飘逸。
她又是充满力量的,舞姿如同盛开的花瓣,散发着勃勃的生机。
苏棠没想到,竟然能有舞者将优雅与力量如此完美的结合在一起,令人心旷神怡之余,又能感受到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不用陆海峰介绍,她也能猜得到,这个舞蹈演员一定就是陆海清。
见她看得眼睛都不眨,陆海峰微微一笑。
台上的舞蹈很美,他的目光却更多地停留在苏棠的身上。
她的身体向前倾着,认认真真地看着舞蹈演出,浅蓝与白色的灯光交织着出现,变幻的光线映着她的脸庞,显得她眼睛亮晶晶的,神情十分专注。
也不知道就一个老掉牙的舞蹈,有什么好看的。
随着袅袅余音落下,舞蹈结束了。
苏棠使劲地拍着手鼓掌,对陆海峰说:“海清姐跳得真好!”
陆海峰回过神来,说道:“那是自然,也不看是谁姐!”
看着台上正在谢幕的陆海清,苏棠想到刚才来找陆海峰的那个人,自称是他的哥哥。
他哥哥三十多岁了,姐姐的孩子也那么大了。
看来,他在家里可能是最小的孩子,难怪家里人那么疼他,连摩托车都给他买。
陆海清的舞蹈结束后,这次文艺汇演也接近了尾声。
演出结束后,苏棠和陆海峰随着人群走出了礼堂。
这会儿已经晚上十点了,苏棠怕温礼香担心,出门骑上自行车,跟陆海峰道别。
“陆海峰,谢谢你带我来看演出,我先回去了,改天请你吃好吃的。”
陆海峰也上了自行车,向她说:“说什么呢?我送你回去。”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现在很晚了,他怕路上不安全,送她回去也是正常的。
苏棠急着回去,便没有拒绝。
“行,那咱们走吧。”
苏棠一边说着,一边骑车向外而去,陆海峰的车子跟在她身后。
越是往外走,路上的行人就越是稀少,毕竟都这么晚了,没什么人想出门。
即使出了大院,街上的行人和车辆也是很少的。
两辆凤凰自行车在空旷的街道上,一排排的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扯得忽短忽长,仿佛跳动的音符,跟随在他们身后。
大院离宝祥居不远,出了大门之后骑到家,不会超过十分钟。
原本以为很快就能到家,谁知苏棠才骑出去没多远,就感觉前轮压到了什么东西,很明显地颠了一下,随即她就听到噗的一声响。
苏棠感觉有什么不对劲,还没来得及反应,车把忽然向路边一歪。
她一下子控制不住方向,自行车直接撞到了路边的电线杆子上,紧接着歪倒在地上。
苏棠被车子带着,重重地摔倒在路边的草丛里。
她只觉得脚腕一阵剧痛,疼得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看她车把的方向突然偏了,陆海峰立刻从自行车上下来,把车子往地上一扔,快步走到苏棠身边。
“苏棠!”
他蹲在苏棠身边,查看着她的情况。
确定她的脚没被自行车别到,他才伸出手,把自行车从她身上移开,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你怎么样,哪里疼?"
苏棠被他扶着靠在电线杆子上,脚腕不敢动,疼得她眉头紧皱。
见她一脸痛楚,陆海峰侧身,让路灯的灯光照射过来。
他低下头,看了一下苏棠的脚。
“应该是扭伤了。”
陆海峰抬头看看四周,这时候都十点多了,路上连个车都没有。
他想都没想,便伸手去抱她。
“你别乱动,我送你去医院。”
苏棠下意识地往后退,可是腿却使不上劲。
“不用,我......”她试着活动了一下脚腕,又皱起了眉,“还能动,应该不是扭伤,就是磕到了。”
陆海峰皱着眉,看着苏棠。
“我看看。”
他把裙摆向上推了一点,露出一段小腿。
苏棠裙子下面穿了一条白色弹力裤袜,虽然看不到皮肤怎么样,却能看到她的脚腕处并没有明显的变形和肿胀。
只是靠近脚踝的地方被划破了一点,周边的布料染上了灰色的尘土,没有血迹。
陆海峰伸出手掌,小心地覆盖在她的伤处。
“这样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