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别说苏棠,连李闯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只是接收到陆海峰警告的眼神,他把到嘴边的惊呼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吞完包子还不让说话,这会儿他觉得胸口都快憋炸了。
更让他三观炸裂的是,陆海峰说的话。
他刚才说什么,他要学习做生意?
这怎么可能?
以他的出身和家庭条件,干点什么不行,为什么非得做生意啊?
陆海峰无视掉两个人如同看外星人的表情,难得露出几分认真。
“苏棠,我是说真的,以后,我也想开店做生意,只是还没想好卖什么,你能给我点儿建议吗?”
苏棠张了张嘴,竟然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天可怜见,让她给一个未来商业大佬提生意上的建议,这让她怎么说得出来!
思前想后,她终于败下阵来。
“算了,这顿包子算我请你们的,明天你们别来了。”
一想到陆海峰居然有意向开个包子店或者酱肉店,她就觉得满头黑线。
他的商业帝国,难道要从包子店开始?
她还是别给陆海峰的自传里加黑历史了。
出了宝祥居,李闯跟在陆海峰的身后,几次三番看看陆海峰的脸色,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陆海峰被他看烦了,等他再盯着自己的时候,冷不丁转过头。
“有话就说,总看我干什么?”
李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海峰,你真要做生意啊?”
陆海峰从牛仔裤兜里掏出一盒阿诗玛,自己抽出一支,把烟盒往李闯面前一递。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低头划了下火柴,点燃了烟吸了一口,朝街道扬了一下头,“看看,这街上不到处都是做生意的吗?”
“可是………….”李闯接过烟盒,却没拿烟,看着陆海峰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你为什么要做生意?”
“为什么?当然是挣钱了,像小何他们说的那样,有个正经营生呗。”陆海峰吐了个眼圈,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
看他满不在乎的模样,李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天小何的话,你还真听进去了?”他挠挠头,面露不解,“做生意有什么意思?开个小店,起早贪黑的,什么事儿都得自己操心,不嫌累呀?"
陆海峰叼着烟,打量着四周的形形色色的商铺。
这里是省城最早开发的一片区域,有老城区,有部队大院,有各个学校工厂等单位的住宅楼,这里住的人最多,也是省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
比如此刻,他们所处的是一条离部队大院不远的街道,这里不算主街,路两边却也开了许多小店。
小卖部,电器商店,服装店,粮油店,理发店,卖各种吃食的小饭馆…………………
才几年的时间,这些店铺就像是雨后春笋,接二连三地出现了。
很多店连门面房都不算,都是像宝祥居那样的临街小平房改建的,还有一些被机关单位闲置的活动室,旧社会时期留下来的门楼,废弃的报刊亭……………
甚至小区里的一楼的住户开个窗改个门,挂个手写的招牌,就能开小卖店或者小吃部了。
还有连门面都没有,只推个三轮车或者自行车,摆摊或是沿街叫卖,也能挣到钱养家糊口。
这么好的时代,一切都是日新月异的。
隔着淡淡的烟雾,他微微眯起眼睛。
“苏棠一个从乡下来的小姑娘,都知道要开店挣钱,难道咱们还不如她一个小姑娘有正事儿?还是你就想这么混着,一辈子当个街溜子?”
李闯有点儿不乐意了:“嘿,说谁是街溜子呢?咱们这顶多算是待业青年!混就混着呗,家里也不缺咱们这三瓜俩枣的。”
他真是挺不明白陆海峰的,他爸在部队大院,虽然不如老爷子的职位高,可好歹也扛着两道杠呢,怎么也不至于让自家孩子出去做小买卖吧?
要是说出去,谁谁家孩子没个工作,在外面做小生意呢,跌不跌份儿,丢不丢人?
陆海峰瞥了他一眼,满眼都是看扶不上墙的烂泥的鄙视。
“你呀,没救了。”
他懒得再说,把抽了几口的烟扔在地上,抬起脚尖碾灭,转身朝着大院的方向走去。
李闯一头雾水,不明白自己只是不想做生意,为什么在陆海峰看来就是没救了。
他追上去,跟上陆海峰的脚步。
“海峰,要不你跟我说说,我虽然听不明白,但是我爱听!”
他爸说过,海峰聪明着呢,让他多跟陆海峰学学。
陆海峰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不想说,说了也是对牛弹琴。”
“什么牛弹琴?”李听得更惜了,“你说我是牛?”
两人走进大院里,走到要分开的路口。
陆海峰停下脚步,等李闯走过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闯,回去多看看书,要是看不下去,就跟着李叔看看《新闻联播》,《人民日报》什么的,别天天就想着吃,努力跟上时代的潮流吧。”
李闯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陆海峰转身离去的背影。
陆海峰这话,乍一听好像是在关心自己,可是一琢磨,他怎么觉得像是被骂了呢?
陆海峰没在意李闯的感受,说完这些话便回了家。
陆家是一个独立的院子,院子中间是一座米黄色带阳台的二层小楼,木制的窗框刷着白漆,铺着灰沙砖的院子里摆着一套石桌石凳,石桌上撑着绿色篷布的凉棚。
陆海峰穿过前院,推开镶着玻璃的灰白色木门,走进了屋里。
这会儿正是早饭的时间,大院里的广播喇叭像往常一样播放着欢快的歌曲,陆海峰进屋的时候,正好放到一首歌的结尾。
“......向着太阳,向着自由,向着新中国,放出万丈的光芒!”
陆海峰进屋的时候,歌曲戛然而止,房门发出的响声便显得格外清晰。
餐桌旁,陆家的人正在吃饭。
听到开门的声音,餐桌旁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看到穿着牛仔裤,肩上随意地披着衬衫的陆海峰,陆平川的脸顿时一沉。
他虽然已经年过六十,却依然神情威严,此刻他穿着摘了领章的旧军装,扣子一直系到领口处,衣服虽旧却依然干净整齐。
再看刚从外面回来,从头到脚都是吊儿郎当的陆海峰,陆平川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知道回来!”
陆海峰走到沙发前坐下,两条长腿一抬,随意地搭在茶几上。
看他这副模样,陆平川更是压不住满腔火气。
“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
陆海峰早已习惯他看自己怎么都不顺眼,自顾自靠在沙发上,双手垫在脑后,舒舒服服地半躺着。
一旁的姜琳见陆平川又要发火,连忙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
“海峰,你这是刚从外面回来,吃过饭了没有?要是没吃饭,我让周嫂给你盛碗粥。”
陆海峰抬头看向美琳,俊朗的脸上露出一点笑容。
“妈,我吃过了,不过我今天没带包子回??”
他话没说完,就被陆平川打断。
“什么包子,值当你每天天不亮就跑出去?我看你就是找借口!”
姜琳打圆场道:“我吃着那包子挺好的,我在外头从没买到过这么好吃的包子,海峰吃了还记得给咱们带回来,那是孩子一番孝心。老陆,你先喝粥,吃饭的时候别动气。”
陆平川把碗往桌上重重地一放:“你当我没事找气生?你看看他那个样子,高中毕业以后,成天在外面混日子,干过一天正经事吗?让他考军校他不去,给他安排工作,他也不去,你问问你这个老儿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姜琳正要劝,却听陆海峰说道:“我想干什么,爸您不知道吗?我当然是想继承您老的光辉事业,在部队干出一番成绩,为您老,为国家争光啊。”
“可是您老......”他看着陆平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不是不让我去吗?"
“你去个屁!”陆平川抄起饭碗,朝沙发上的陆海峰砸了过来,“你要当兵就当,你去哪儿不行?你背着我和你妈,非要去什么线?你以为南线是好玩的吗?你以为打仗是你们小孩过家家?!"
看陆平川暴怒的样子,姜琳立刻走过去帮他顺气。
“老陆,你别急,有话好好说,海峰不小了,他有自己的想法……………”
“他有什么想法?他懂个屁?!我看他就是欠揍,老子就应该拿皮带狠狠抽他一顿,他就老实了!”
陆平川气得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果真满屋到处转着,寻找起自己的皮带来。
他的皮带是带着铜扣的军用皮带,足有三四指宽,打在人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姜琳拼命拦着他,劝道:“孩子都这么大,不能再打了......”
陆海峰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冷眼看着陆平川发脾气。
等到美琳把他重新按到椅子上,陆海峰才悠悠开口。
“爸,您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贪生怕死吗?”
“你??“陆平川忍无可忍,拿起桌上的花瓶砸向陆海峰,“你给老子滚,老子不想看见你!”
陆海峰一偏头,一尺多高的花瓶从他耳边呼啸而过,砸在沙发后的地砖上,应声而裂。
他抬起手,揩掉衬衫上溅落的几点水渍。
“行,我这就滚,不在家里碍您的眼。”
他果然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着房门走去。
姜琳拉着陆平川,顾不上去拦陆海峰,急得连声叫他:“海峰,海峰你先回来!”
见陆海峰停下,她推了推陆平川,埋怨道:“老陆,你看你这个急脾气,一看到海峰就要吵,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跟孩子说几句话?”
陆平川坐在椅子上,眉头皱得死紧。
见陆海峰依然背对着自己,他语气恼怒地说:“没听见你妈的话吗,给老子回来!”
陆海峰动作散湿地倒退几步,双手插着裤兜,站到餐桌前。
看着比自己还要高大半头的儿子,陆平川哼了一声:“坐下!”
陆海峰长腿一伸,用脚尖把椅子拉出来,往上头一坐。
“陆老爷子,您有何吩咐?"
“叫你滚你就?啊?这次你怎么这么听话了?”陆平川骂了他几句,被姜琳拉了几下,才勉强按下怒气,“过几天我有个老战友要过来,你留在家里别乱跑,招呼一下客人。”
陆海峰听着都乐了:“爸,您没喊错人吧?招待客人这事儿,不是应该让我哥出面吗?我一个待业青年,还是别露头了,免得给您丢人现眼。”
姜琳没等他说完,就伸手拍了他几下。
“你个傻小子,你爸这是为你好!”她生怕陆平川再骂他,忙说道,“你宋叔叔现在在首都军区,让他见见你,看能不能帮你安排一下??”
“什么安排?”陆平川不满地打断了姜琳的话,“老子不搞走后门那一套!那是国家对离退休干部待业子女的优抚政策!”
“对对,是有这个政策,你爸符合条件,可以给待业子女安排一个工作......”
陆海峰侧过身,避开美琳拍着自己的肩膀的动作。
“我不去。”
“你小子??”
见陆平川又要立起眉毛,姜琳只能站在陆海峰面前,挡住陆平川的视线。
“海峰,你别怪爸妈管你太多,主要是你这个年纪还没有正经工作,你爸也是关心你。”
陆平川越过姜琳,指着陆海峰骂道:“老子生了你们三个,数你最不省心!你看你哥,那几年没有高考,他都能凭自己的本事当工农兵大学生,你姐也是靠自己进了文工团,你呢,都二十一了,还一事无成,成天不务正业!你当老子乐意管你
陆海峰翘着二郎腿,目光投向窗外的月季花丛,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
姜琳看他油盐不进,只能无奈叹气。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连忙站起身。
“我得赶紧去医院上班了,海峰,别惹你爸生气了,你回自己房间吧,这几天先别出门,听话!”
她一边穿鞋,往皮包里放着钥匙零钱等东西,一边不忘叮嘱陆海峰。
陆海峰看陆平川捂着胸口,被气得脸色煞白,连喘气都费劲的样子,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知道了,妈。”
姜琳赶着上班,匆匆出门去了。
餐桌旁只有陆平川和陆海峰,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桌上的粥和菜早就凉了,保姆看了看父子俩的脸色,悄悄绕过去,收拾地上的花瓶碎片。
陆海峰等了一会儿,见陆平川始终没有出声,便说道:“没事的话,那我上楼了。’
他站起身,椅子脚在地上摩擦着,发出难听的吱呀声。
看着他上楼而去的背影,陆平川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个混小子,真是欠收拾!
周一这天晚上,谢书恩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宝祥居。
苏诚考完试之后便回了家,从学校回来后他就不怎么说话,看起来又紧张,又担心。
等看到谢书恩过来,他更是紧张得连话都不会说了,还是苏棠过去叫了声:“谢叔叔好。”
谢书恩笑着跟她打过招呼,看了看苏诚,向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老师和师母在家吗?”
“在呢。”温礼香听见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是书恩啊,快进来坐。”
谢书恩跟着温礼香进了李家,苏棠拉着浑身紧绷的苏诚,也跟了进去。
谢书恩进屋先跟李章打招呼,然后便说:“我来是跟老师说一声,苏诚的插班考试卷子,老师们已经批好了,我给您送过来了。”
他从牛皮公文包里拿出一沓卷子,一一给李章儒他们看。
“这次学校给苏诚用的卷子是初一下学期期末考试卷,现在初中语数英都是一百分满分,诚诚的语文考了九十六分,还是很不错的,课本上的知识掌握得很扎实。数学方面,可能是落了一学期课的原因,下半学期的知识点应用不太熟练,考
了八十三分。英语是吃亏在听力上了,听力部分只对了一半,加上卷面部分,一共考了七十分.......
苏诚初一只读了上半学期,下学期没再去上学,好在放寒假之前学校已经发了下学期的课本,下学期的那些知识点他全都是自学的。
所以,苏诚能考出这样的成绩,苏棠觉得还是挺出乎意料的。
谢书恩继续说道:“至于其他科目,历史和地理的分数都不错,满分八十分,他考了六十多分,生物和政治是五十多分。他这个总分数在我们上学期初一期末考试名次单上能排到中等,对他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所以我这次来,想跟老师商量一下,是让他再留级再上一年初一,还是直接升初二呢?"
听到成绩的时候,苏诚眼睛有些发亮,等谢书恩说到最后一句,他又忐忑起来,看着李章儒的脸色。
李章儒想了想,说:“书恩,我对中学的教学没什么经验,你有什么建议吗?”
谢书恩看着苏诚满含期待的目光,斟酌着说道:“之前我以为苏诚半年多没上学,会落下很多功课,没想到孩子能考得这么好,所以我想还是跟老师和孩子说一声,像苏诚这种情况,跟着读初二是没问题的,但是会比较累,首先他需要补初一下
学期的一些课程,比如数学和英语听力,这些都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其次还要学习初二的新课程,而且初二开始要加一门物理课,对孩子来说会很辛苦的。”
“如果留级再读一年初一的话,孩子会轻松一些,基础知识也会掌握得更好。当然,这是我个人的建议,到底是读初一还是初二,还是要看看孩子自己的意愿,家里也一起商量一下,才能?定。”
听了谢书恩的话,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苏诚。
苏诚沉默片刻,抬起头来。
“谢校长,我想直接升初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