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夏槐当着他的面把电话打出去了,滴了两声后电话接通,电话那头是个年轻的女人。
宗夏槐问她是否是某人的姐姐,对方疑惑不解地“嗯”了一声。
宗夏槐也没有废话,三言两语讲了事情经过,“你妹妹现在在ICU,你要不要过来看一下她?”
对面毫不犹豫地答应,甚至说现在就来。
宗夏槐并没有说病人丈夫婆婆不愿意救人的事情,但是姐姐似乎猜到了:“是不是......”
宗夏槐仍旧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你人先过来再说吧。”
姐姐在电话里并没有追问她的身份,宗夏槐挂断电话后也松了口气。
至少听姐姐的语气,还是在乎妹妹的,那么今晚这个电话就是有意义的。
谢宜年有些担心这通电话会暴露她的个人信息,说:“应该我来打。”他不免懊恼自己的动作慢了夏夏一步。
宗夏槐持有不同意见:“你傻了不成?你要和家属打交道,直接给家属打电话,难不成生怕日后人家认不出你不成?”
宗夏槐有理有据地说道:“我在手术室,很少和家属打交道, 就算家属听到我的声音,也不知道我是谁。而且我这个号码专门用于拨打电话,就算她换着号码打过来,我也不会接。”
宗夏槐寥寥几语安抚了他,说:“你倒是该担心,要是两拨人闹起来怎么办?”
一方是丈夫婆婆,另一方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姐,他们闹大了闹狠了,万一闹到社交媒体上,遭殃的就是医生。
宗夏槐说:“我其实不要紧。”
她用担忧的目光注视着谢宜年,她理解他的想法,也支持他,与他站在同一个阵营。
可是谢宜年所面临的风险比她大得多。
不料谢宜年并不放在心上:“作为一个外科医生,如果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那还是趁早转行好。
外科是手里拿刀的医生,职业生涯中会遇到许多凶险的情况,更要在这种情况中作出抉择,但并不是每一次抉择都是好结果或者说让家属满意的结果,所以纠纷无法避免。
谢宜年说这话时既臭屁,又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自傲。
他对宗夏槐说:“夏夏放心,这点事我能搞得定。”
病人的丈夫和婆婆不想救,想把人带回去等死,谢宜年作为医生当然不想看这种情况发生,但他也没有立场去管。除非有同样可以签字的家属出现。
因为放弃非就有两种情况,一个是医生评估后觉得治疗希望不大建议放弃;另一个是病人家庭困难。像这个病人,就是老公婆婆说家里没钱。
如果姐姐出面说要治,那老公婆婆也不能跳出来说不行不让治,这就多少有点“谋杀”的意思了。说到底还是因为现在只有一个可以决定的人。
在病人昏迷不醒的情况下,她的生命就交给了能帮她签字的那个人,这个人往往是配偶。只可惜医院更能印证“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话。
宗夏槐突然看向谢宜年,他不明所以:“夏夏?”
宗夏槐轻轻摇头:“没什么。”她只是突然想到,两个人能走到结婚的地步,最重要的一定是信任,信任到生死关头,可以让对方为自己签字。
夫妻关系不同于父母子女,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因为爱情而结合,说来也奇怪,两个明明没有认识多久的人,仅仅是因为荷尔蒙,一方就能对另一方上了头似的好。
宗夏槐:“我相信你,但是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谢宜年心里跟吃了蜂蜜一样甜,“夏夏你放心。”
如果说从前他还有几分莽夫气质,现在就完全不敢了,他有夏夏,怎么能再和家属“硬碰硬”?
时间不早,宗夏槐今晚不准备住在医院,她要打车回家,谢宜年因为值班不能离开医院,只能送到住院部楼下。
晚上零点,天上开始下起小雨。谢宜年抬头看了一眼天,又看了一眼打车软件,对宗夏槐说:“夏夏你等等我。”
“嗯?”宗夏槐看他跑进黑茫茫的雨夜,甚至没来得及阻止他。
过了不到五分钟,谢宜年拎了一把伞过来,上面刻有医院24小时咖啡店的标识。
谢宜年向她递来一张咖啡卡,像等待被夸的小狗:“充咖啡送雨伞。
宗夏槐憋着笑接过:“谢谢宜年。”
谢宜年却不开心:“为什么谢我?不要谢我,夏夏和我有什么好谢的?"
宗夏槐顺着他的话说:“好,不谢。”她说完就瞧见谢宜年又用那种眼神看着她了,一种委屈的期待的眼神。他眼下的泪痣在黑夜的背景下竟显得有些发红,漂亮得像妖魅一样。
宗夏槐问:“怎么了?”
谢宜年说:“要夏夏亲亲。”他低下脑袋,最开始是试探的蜻蜓点水地在唇上碰了一下,然后得寸进尺,环住了宗夏槐的腰,把她锢在怀里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谢宜年亲得愈发上瘾,即使宗夏槐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舌头以示警告,他都没有放开。
宗夏槐两只手都拿着东西,只能任他索取。
后来谢宜年也不知道是亲够了还是怎么,终于放开手。
宗夏槐恼他,说:“行了吧?”
谢宜年摇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我亲夏夏,怎么亲都亲不够。
谢宜年说:“夏夏你怎么睁着眼睛?”
宗夏槐:“?”
谢宜年理直气壮地说:“亲吻不应该闭着眼睛吗?”
宗夏槐便说:“那你刚才不也是睁着眼睛吗?”
谢宜年为自己找理由:“我想看夏夏看得更清楚一些。”
谢宜年的理由听上去让宗夏槐无可辩驳:“夏夏看着我,我有点不好意思。”他耳朵尖红了一块,视线往下。
宗夏槐误会了他的意思,说:“不行!”
谢宜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夏夏在想什么!我怎么可能………………”
他确实很想摸摸她,最好像那天在夏夏家里一边亲她,一边......好吧,他承认,夏夏的一切都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但他不可能不尊重她。
他为夏夏误会他而感到委屈,低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于是宗夏槐岔开这个话题:“时间不早了,我回家了。”
谢宜年又拉住她的手,大有不让她走的意思。
“干嘛?”宗夏槐问:“想让我陪你睡医院?”宗夏槐的意思是她睡手术室女值班室。
谢宜年摇头:“医院睡不舒服,而且夜里总有事,夏夏容易被吵醒。”
宗夏槐说:“那我走了?”
谢宜年顿了一下:“再让我抱一下。”
这一回就真的只是拥抱,宗夏槐抱他好像抱住一只温暖的巨型人偶,她闻到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谢宜年只抱了一会儿就松开手,恋恋不舍地说:“夏夏早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和我说一声。”
短信提示,出租车还有不到500米。谢宜年轻轻地摸了摸宗夏槐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