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营业的时辰,沿街的铺子里小心地探出几个脑袋,不约而同地打量着突然出现的马车,好奇究竟发生了何事。
忽然,一阵细碎却激烈的脚步声响起,街道尽头跑来了八个劲装结束的大汉,手里提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棒,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姑娘,请下车。”一个丫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躬身趴跪在湿漉漉的地上。另一个丫鬟小心地将车帘打起,扶出了许宜人。
许宜人一身十二色间色罗裙,朱红色的罗衫艳的刺目,头戴鹿胎冠,两缕黄金镊垂在发间,珠玉满头,可谓张扬至极。她抬步,翘头云履重重踩在了丫鬟背上,落在了地面上。她抬目朝前望去,涂着红色丹蔻的手指向门扉紧闭的粤菜馆。
“去!把剩下的都砸了!”她冷冷道。
昨日砸店时时辰已晚,许宜人本人未能前来,后面又来了京兆府的衙役阻拦,没能彻底把这儿毁掉。
八个壮汉均是许国公特意拨给女儿防身用的,许宜人命令方下,便应声拿着木棒往粤菜馆而去。正欲砸门,两扇雕花木门蓦地开了,门里走出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身穿褐色交领襦衫,头戴东坡巾,左手肘夹着一张算盘,右手捋着胡子,笑
眯眯地扫视了几个壮汉一眼。
“不知几位壮士意图砸门,有何贵干?可是小店有哪里做得不周到的?还望海涵。”他道。
“废话什么?砸了就是了。”壮汉完全就不打算跟男人讲道理,只需听许宜人的命令行事便可,说着便要直接说出去。
“等等。”中年男人用一把算盘挡在门前,语气严肃“这里面我们才刚收拾完,你们便来砸店,要砸也行,可要先想清楚是否担得起砸店的后果。”
壮汉们面面相觑,有些迟疑,心想莫不是这家店铺背后有什么厉害的主家。
许宜人嗤笑一声,“一个乡野出身的冒牌货开的铺子,倒装起大头来了,砸就是了,我许国公府担得起。
壮汉们得了定心丸,心一横,一窝蜂地冲进了店内,中年男人也不继续阻拦,闪身到了门边,听着店内打砸的声响,飞快地拨起了算盘珠子。
他可是事先提醒过了,只是他们执意为难。
噼里啪啦的声音从粤菜馆里传出,听得其他铺子里的人惊起了一身冷汗。
“粤菜馆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昨晚砸了一次,今天又来。”
“许是哪家达官贵人昨日吃坏了肚子,今天还没能好,来报复了。”
众人交头接耳地议论。
一柱香后,粤菜馆内新换上不久的桌椅板凳全部变成了一堆破烂木条,簇新的瓷器也被尽数摔碎,店内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我们走!”任务完成,为首的壮汉招呼着同伴去复命。
中年男人的算盘再次拦在了他们离开的必经之路中央,“东西砸完了,那就该赔钱了。”
许宜人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刚踏上门前的台阶,就听见中年男人这一番话,她呵道:“你们是什么东西,敢叫我们许国公府赔钱。”
中年男人理都不理她,越过她,遥遥朝着门外揖了一礼,“宋指挥使,可把您等来了。”
来人是兵马司的指挥使,一身甲胄,泛着烁烁银光,身姿挺拔,腰间系了一把三尺长刀,周身一股凛冽的杀伐之气。
“刘掌柜这是?”宋指挥使瞧了一眼跟废墟似的店铺,以为走错了地方。
刘掌柜道:“我们百花楼刚刚从别人手里收了这家铺子,日后便一道开着。只是刚刚换了新的陈设,便有人跑进来一通闹腾,店里便成现在这模样了,只好找了您来为我们做主。”
“就是他们?”宋指挥使指着八个壮汉问。
刘掌柜点头:“就是他们。”
宋指挥使打了个手势,带来的手下应喏冲了进去,很快将壮汉们全部摁住。
“等等!”许宜人插话,“这不是柳南汐的店吗?”
刘掌柜恭敬地朝她供了个手,解释道:“昨日这儿的确还是柳姑娘的,不过今儿就已经换了主人,新的主人便是我们百花楼的东家襄王妃殿下,望许七姑娘周知。
这粤菜馆竟然易主给了襄王妃,许宜人心道晦气,襄王前脚接了案子,襄王妃后脚收了柳南汐的店铺,这夫妻俩真是特意来与她作对的。不过,她也得罪不起,转头便要走。
刘掌柜喊来几个伙计,拦住许宜人一行人。
“许七姑娘别急着走,钱还没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