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如雷响起,八匹健马奔入场中,溅起满地灰尘,马背上的郎君皆身着窄袖骑装,神采昂扬。沈鸿影驭马走在最后,单手勒着缰绳,悠哉悠哉,身旁与他并辔的却是一身墨绿袍服的成王。
这场马球竟是要与成王打!
襄王中毒一案查了一个多月,只知道沈鸿影之前便中过毒,其余半点儿都没查出来。楚王和成王虽窝在府里出不来,但也不耽误他们门下的官员揽风雨,甚至因无主更有越演越烈之势,皇帝一合计,索性将两个人一起放出来了。
大约是刚刚解掉禁足,楚王和成王也要对外做出识相个样子,手下的人收敛了不少。沈鸿影处理起威远伯的案子更加得心应手,甚至指挥着京兆府顺藤摸瓜又端掉了京郊的一个人贩窝子。
“吁??”成王故意驾马横挡在沈鸿影马前,“四皇弟,许久不见,你竟也能下场打马球了,我还当这次与我一战的会是二皇兄呢。”
沈鸿影夹住马腹,直接绕过成王,回头道:“难得下场,还是球场上见真章。”
“兰茹携侧妃特来拜见信阳姑祖母。”主帐的纱帘掀开一角,走入两位丽人,打头的一位是成王妃沈兰茹,一身靛青骑装,上绣着同色的木槿花,只觉丝光熠熠。
另一人自然便是成王侧妃张月芬了,成王被禁足,妻妾自然要陪着,张月盈也好久没见过她。张月芬和成王妃身上的骑装几乎是一模一样,仅有腰间的暗纹略有区别。
大长公主目光扫过张月芬,不由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她才不会闲着没事去管侄孙后院的事。
成王妃再看向张月盈,十分热情道:“这是四弟妹吧,我倒是头一回见,果然和侧妃妹妹是同一家出来的,长得可真是相似呢。”
张月盈撇撇嘴,就猜到会是这样,作为妹妹的沈四姑娘沈兰依当初就敢在镇国公雅集上堂而皇之地找张月芬的麻烦,作为姐姐的成王妃哪里会是什么好惹的货色。
张月芬在成王府的风头极大,成王妃显然是被惹到了,但她可不当她们俩掐架斗法的引子。
张月盈直接把话题引到别处,“早闻三嫂和二嫂当年一见如故,每每有二嫂的地方会有三嫂,只是今日怎么不见二嫂?”
张月盈将“一见如故”四个字咬得很重,她口中的二嫂便是楚王妃皇甫白英,皇甫将军之女,楚王的亲表姐,和成王妃几乎同时嫁入皇家,因为二王相争,她们的关系就没好过,当面笑嘻嘻,背后恨不得捅对方刀子。
“是我来晚了,倒不知两位弟妹如此惦念我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楚王妃声线低哑,十分与众不同。
从另一边的帘门进来,楚王妃先朝大长公主行过晚辈礼,便径直朝着张月盈这边走来。
楚王妃长着一张瓜子脸,下巴尖尖的,但眉宇间透露着一股英气,眉毛略粗,微微上扬,无端透出几分凌厉感觉。
“二嫂。”张月盈对着楚王妃笑了笑,煽风点火道,“非是我,而是三嫂与你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是吗?”楚王妃盯住了成王妃。
眼看着主帐内剑拔弩张,仿佛下一刻就要大战一场,大长公主可不想自己好端端的马球会就这样毁了,清咳了两声,打断了她们:“不知待会儿的两队谁能拔得头筹,不若都猜猜,讨个好彩头。”
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康乐县主头一个附和:“母亲说的是,您看好哪个,女儿就选哪个。”
大长公主未加思索,便有了决定,“就四哥吧,他那么多年都没打过,鞍马怕都生疏了,我把个他,也算给他开个好头。”
大长公主这话一说出来,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盯着张月盈瞧。
成王妃没听说过襄王竟然也会打马球,问道:“四皇弟这般冒冒然上场,不知是否吃得消?”
输人不输阵,张月盈直接怼了回去:“幸有谭太医妙手回春,诊出了我家殿内宿毒,妙手医治,才能有今日。”
成王和楚王是被放出来了不错,但沈鸿影中毒的嫌疑还在他们身上背着,成王妃立即哑了。
楚王妃算了算她和楚王到别院的时辰,火上浇油:“三弟妹还是先担心三皇弟吧,四皇弟当年坠马前曾经打遍了资善堂未有败绩。”
楚王妃说着撸下一只绞丝金镯,抛到托盘中,“我押四皇弟赢。”
反正她不想成王赢就是了。
“我押我家殿下胜。”成王妃摘下一支镶绿松石凤钗,张月芬押了比之华丽不多逞让的累丝凤钗金步摇。
张月盈摸出一块墨玉比目佩,放在了押沈鸿影的这一侧,然后默默远离楚王妃和成王妃,看这二人打机锋固然有趣,但夹在其中实在容易被误伤,不如远观其变。
主帐角落里靠前的位置放了张椅子,张月盈便在那里落座,日头略有些晒,她拿了把缂丝扇挡在头顶,绢白扇面上一枝浅粉芙蓉独秀,投影下来,衬得她两颊如胭脂醉染。
一声锣响之后,她极目远眺而去,场上已经开打,沈鸿影和成王各领着三个队员,腰束彩绸,手执杖,纵马追逐着漆红小球。两队的争夺分外激烈,小球几乎是才到一个人的杆下,立刻又被另一人夺走,满场乱飞,鞠杖时不时绞打在一处,
谁也不肯放手。
一声锣响,原来是成王这队的一人瞄准了空隙,将马球击入了门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