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共枕眠(1 / 2)

按理来说,沈鸿影更衣洗漱的速度不算慢,奈何张月盈的动作更加迅捷。鹧鸪和杜鹃一左一右替她卸了头冠珠钗,洗掉了胭脂水粉,涂好了护肤的面脂,换上寝衣,她便一溜烟地上了床,在靠里侧的位置躺下,成功占据了先机。

罗汉榻约有七尺宽,一个人睡绰绰有余,若是躺两个人,张月盈便觉得有些逼了,她都不能在床上滚来滚去了。她悄悄伸出食指,用指尖把枕头又往外面顶了一下,听见有外边声响,猛地缩了回去,整个人蒙头裹在被子里。

沈鸿影一回来,就透过纱帐瞧见了一个大蚕蛹,一动不动的,抿嘴笑了笑,自顾自给自己盖好被子,平躺向上,双手叠放在肚腹上,完完全全的规范睡姿。

鹧鸪和杜鹃撤掉了两盏明灯,纱帐内顿时昏暗了起来,只有刚刚被拿进室内那盏走马灯散发的幽幽的光线。除了窗外偶尔传来的沙沙树响,室内一时安静的可怕。

张月盈在被子里闷了一会儿,脸颊被熏得燥热,感受睡在旁边的人规规矩矩,没有什么逾矩的行为,心想着沈鸿影既然都保证了,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又过了一会儿,她实在闷得难受,跟着手指扒住被沿,慢慢露出了半个头。大股的新鲜空气

涌入鼻腔,张月盈觉得自己人终于活过来了,左右挪动身体,扯松被子的束缚,把两只手解救了出来。

怕扰到沈鸿影,她也不敢如往常一般左翻翻右翻翻,只能躺得笔直,盯着空落落的帐顶,思绪翻飞起来。

细细琢磨,楚仵作在威远伯府的说辞还是有不少前后的矛盾的地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对威远的恨意并不作假。

但是??

身侧的长枕头动了动,原来是外侧的沈鸿影翻了个身,头一次和旁人躺在同一张床上,他同样也不自在,许久都没有入眠,呆呆地凝视着床帐。

张月盈心中有万般猜想,若是鹧鸪和杜鹃伴在旁边,她早就对她们一吐为快,哪用憋在心里,一个人瞎想。

半盏茶后,她试探性地低声问道:“殿下,你还醒着吗?”

沈鸿影“嗯”了一声,旁边有个蚕蛹在不停蛄蛹,唤了谁都难以入睡。

张月盈抿了抿唇,继而说:“我也睡不着,那殿下可以陪我说说话吗?就一小会儿就好。”

半晌,沈鸿影都没有回应,张月盈以为他不愿意理自己,打算翻身继续蒙头睡觉,他却说了句:“好。”

张月盈自说自话起来:“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有哪些地方怪怪的。”

黑暗之中,沈鸿影的眼帘一抬,眼底划过一丝深沉,思忖莫不是她从水云楼的案子里看出了什么。

只听张月盈接着道:“殿下,你说楚仵作究竟是不是威远伯的女儿啊?"

沈鸿影保持着背对张月盈的姿势,声音清冽:“为何想这件事?”

“殿下你看啊,这楚仵作和楚二公子两张脸放在一块儿,那眉眼妥妥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要有人发现了,说他们俩还没有血缘关系,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张月盈一本正经地分析,“再者,风歆娘当年诞下的女婴是死是活,也无人能够证

明,全是楚仵作的一面之词。楚仵作深恨威远伯,无论如何都不会认他为父,当时那种情况,说那样的话还有可能是为了气威远伯。而且京兆府既然早就查到威远伯有问题,楚仵作在其中扮演了关键角色,她肯定事先知晓了。威远伯所犯乃是大

罪,势必会牵连亲属,言明自己不是威远伯亲女,未尝不是为了避祸。”

沈鸿影忽然冷不丁问了句:“那如果她真是威远伯的女儿,你怎么看她?”

张月盈顿了顿,眼珠转了一圈,斟酌着答道:“有人或许为以为楚仵作忤逆大不敬,送了亲父下牢狱,我却不然。古有二十四孝,一部分是父母竭力扶养子女方全力报答,另一部分则是受当时朝廷察举之策,为名声授官而为。但依我看,父慈方

能子孝,君贤方能臣忠。威远伯杀妻杀女,有何慈爱可言?简直是枉他投胎为人了,连田里的牲畜都比不了。风家于楚仵作,生她养她,若她不为他们报仇,反而原谅的威远伯,我才看不起她。”

张月盈语罢,沈鸿影久久未曾对此发表看法,攥着被角的手指渐渐松开。

少顷,他道:“天色不早了,王妃还是早些歇息,晚睡于身体不利。”

“知道啦。”张月盈嘟囔了一声,翻过身,夫妻两人背对着背,再未交谈过半句话,一夜好眠,直到天明。

东方泛白,晨曦红霞为萦绕不散的薄雾披上一层艳色,秋风掠过,扶疏的树叶随风而动,曦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漏入窗轩。

浣花阁内,张月盈微微皱了皱眉,喃喃念了几句梦话,似乎眷念着香甜的美梦。檐下的护花铃被吹得叮叮咚咚响了起来,张月盈微微睁开眼,有些不适应忽如其来的强光。她用手掌遮住了眼睛,半眯着眼,试图驱赶透进纱帐的阳光。过了好一

会儿,她才缓缓撩起眼睛,轻轻拨开散碎的发丝,伸了个懒腰,好似一只慵懒的猫咪。

睡眼惺忪的少女略微低头,青年的睡颜霎时映入眼帘。沈鸿影蜷缩在罗汉床外侧,发丝衣襟凌乱,眼睑紧闭,格外安详。

张月盈拿不定如今是什么时辰,但是按她的作息,肯定不早了。

倒是这个家伙原来也会睡懒觉。

她侧躺着支起脑袋,忍不住伸出手,指尖隔着一层空气,随意地描摹着沈鸿影的五官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