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证之后的第二周是温知禾的生日,但说是生日,25年的二月份压根没有二十九号这天。
十二岁以后,温知禾对自己的年龄越来越模糊,庆生的方式也越来越敷衍,她习惯在非闰年的二十八号和一号之间,取一个空闲的日子自己庆祝。
阶段性的亲友关系不如独处自在,所以她很少和好友聚餐,即使是陈笛,因为工作忙碌,也只能当天送礼,后续匆匆找个节假日逛街弥补。
每年她都在家放投影仪看电影,悠闲又无聊地度过一天,稍微有点仪式感的话,会卡着二十八号过渡到一号的十二点钟吹蜡烛,许一个庞大又虚无的愿望。
二十岁因公事淋雨站在酒店门口而被贺徵朝妥善接待,像是闯入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兔子洞,从此人生变得梦幻而奇妙。
而二十一岁这年,贺徵朝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同样梦幻,那纸婚后财产共享的协议里,有一座处于燕北中央区的市值过十几个亿的独栋别墅,说是当做他们的婚房,但只写了她的名字。因她拍电影要东奔西走,贺徵朝还额外在南城、泠州等多个城市
安置了栖息地。
一个晚上,一纸公证,温知禾的身价立即水涨船高。
那时她签字很平静,第二天跟着律师去了那栋别墅,亲自踏足三千平的占地,才切实体会到何为迷宫。
温知禾深知贺徵朝大方阔绰,而她在这种纸醉金迷的供养下,对金钱也越发不敏感,一串数字对她而言真的只是一串数字了。
送房的事在网上走漏风声,引起了一波喧嚷,有人夸耀贺徵朝爱妻,也有人羡慕她从底层逆袭,更有人暗讽称她是捞女天花板云云………………
互联网对女性总是格外苛刻,恨不得举起放大镜搜刮一切缺点进行抨击,尤其因为她拍摄的《霞光万道》是部聚焦女性成长的电影。电影结局里的女主没有和任何男性角色在一起,而是做起自己的小生意赡养养母,与结局外的“女主”选择的生
活,完全可以说是大相径庭。
站在舆论风暴的风眼,温知禾的确无所适从,不知如何应对。经验老道的制片人告诉她无所谓啦,黑红也是红,有讨论度就是钱;陈笛和她说不要理那些人,做自己就好。
可她没办法做到无所谓。
初次搜到自己的百度百科,她盯着词条和内容兴奋了一晚上;头回收到影迷送来的捧花,枯萎后她不舍丢弃让人做成干花。
她很贪心,想让电影被人看见,也想保留来之不易的夸耀,所以即便听到难听的声音也在所不惜。
在很早的时候,宣发部就打算抓准“女性主义”的口号在年轻女性群体里营销,但在临门一脚的环节被温知禾独断地否掉了。
任何主义都不应该是生意,它可以是主旋律,可以是电影深层次想表达的内核,但唯独不能作为卖点吸引观众让其消费,归根结底还是需要一个好的,足够打动人心的电影才能服众??这是温知禾一直秉持的观念。她拍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
有点搞笑的,侧重于女孩成长故事的电影。
这市面上的男性视角题材作品太多,拍男人的成功,少不了刻板印象里的拜金女、白月光。前者被恶意塑造,当做后期打脸对象,后者单薄得像一张纸,无情无欲,只为满足男人心目中的女人形象。
拍女性的苦难,表面是“好意”,实则男导演总会用镜头瞄准痛苦下的女人,而非施暴者的丑恶嘴脸。女人的惨叫声、断手断腿,衣不蔽体只会让女观众不适,成为男性的兴奋剂。
温知禾承认自己并非是思想观念极其进步的先行者,而她喜爱拍女性视角电影,也不过是因为自己从小就看惯了女人的故事,或烂俗的偶像剧,或失真的言情小说......可电影类的总是少之又少。
如果说得正义凛然些,她大概是想让女观众,好歹在走进电影院时能有选择的余地。友好但并不说教,且同样具备吸引人的故事性。
编辑好小作文,温知禾在微博发了个人观点作为声明。
她还是很年轻,在发布后的无数次,依旧会忍不住看外界的评论。
不过此次风波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就被某男星出轨、某女星代孕的连环瓜掩得严严实实。
娱乐圈和互联网总是如此瞬息万变,温知禾清楚,不过她也能嗅到一丝被人刻意运作的气息。
她很快能瞄准到嫌疑人,在晚餐以后主动提及:“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现在5G时代,贺徵朝一不用国内社交软件,二又注重纸质阅读,说是清朝来的也不为过。这事虽不是他本人亲自作为,但恒川的公关部可不是吃软饭的。
“嗯,处理得有些晚了。”贺徵朝很快承认,用纸巾帮她擦拭唇角,温声宽慰:“很抱歉,这段时间让你受到影响。”
“贺徵朝宠妻爱妻如命......这种词条不会是你买的吧?”温知禾面颊红红,说出来都不好意思。
贺徵朝不解:“什么?”
“就是热搜上的内容,夸你的。”
贺徵朝停顿一秒:“头回听说。”
“那你干嘛道歉,又不是你买的词条。”温知禾轻哼:“要是你买的我可要鄙视你了,堂堂一个身价千亿的上市集团副董还要靠拉踩妻子烘托人设。”
“拉踩”、“人设”这种过分时髦的网络用语,在贺徵朝听来,和神秘国度的语言没什么区别,但他听得出温知禾话里的不友善。
他俯身着桌椅与她平视:“是公关处理得不够好?”
这没什么问题,降热度撤热搜,拿其他爆点转移大众注意力,是规避声誉受损最有效的方式,她不过是觉得现在的舆论环境很不公平。
温知禾徐徐道:“就是有点不开心。”
贺徵朝略一颔首:“和我说说。”
她小声嘀咕:“他们说得很难听,可是又没说错,我不服气也没用,人不能既要又要。我确实在你这里敛了不少财,合同签了房子也收了,在大众看来很......是真的,不过我想通了。”
贺徵朝垂眼睇她,温知禾也仰起头看向他,很是大言不惭:“我就是要做一个贪心的坏女人。”
贺徵朝不置可否地笑了下,缓缓纠正:“这不叫坏,也不叫贪心,是我情愿给你。”
“如果这些都没办法打动你......我会很难办。”他停顿一秒,眉梢轻扬:“所以是你宽宏,没让我摘星星摘月亮。’
打趣的口吻让人又嗔怒又无责怪,温知禾轻轻揪了下他的领带,瓮声瓮气:“那我也不会做好女人的,我就是贪图你的钱。”
如果体现真爱的方式是一不要钱不要房,做一个清高的不收取丈夫一丁点钱的好妻子,温知禾是没办法做到。她既想自己赚钱,也想攀住贺徵朝这颗大树,她爱他和爱他的钱同时并存又有什么错。
但如果贺徵朝没钱了破产了......她也不是不能考虑养活他。
后半段话温知禾说不出口,别别扭扭才道:“不过我的工作室也会给你分红的,你也是股东嘛,我赚了钱也不会亏待你。”
贺徵朝眼底透着笑,温热的气息落下,嗓音低沉:“我相信温大老板有自己独到的赚钱技巧,不会亏待我。”
“今晚我这里有一份工作,你是否愿意纡尊降贵来试试看?"
?知禾眼睫微眨:“什么啊?”
贺徵朝揉着她的后脑勺,目光很深:“新的工具到了,是你喜欢的形状,做个测试。”
温知禾知道他口中的“工具”、“形状”、“测试”是什么,她抿了下唇,慢慢蹙起眉:“你好讨厌……………”
上热搜也不是没有好处,现在外界都知道贺徵朝对她上心,夫妻恩爱得很。之前那些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名媛贵妇,纷纷向她抛来橄榄枝,想拉拢的心思一个比一个外露,其中还有之前在马场见过的白小姐育儿小团体。
偶尔闲暇的时候,温知禾也会去练练马术,看望自己的小马驹,白小姐的团体就像驻扎在那里的NPC,总会时不时冒头刷脸。
温知禾觉得他们养小孩还挺尽心尽力的,每周末都会雷打不动地过来陪同。偶尔看到那些听话懂事的漂亮小孩,温知禾也会起心思,想自己和贺徵朝的孩子是什么样的。
不过真要她年纪轻轻就生育,她是不会干的,遑论成天围着孩子转。
马场小团体,是很标准的传统家庭主妇(富贵版),他们家里虽有保姆,但为不落入婆家人的口舌,再加上自己又没工作,自然是会把孩子当做生活重心。
温知禾很确定,如果她有小孩子,她一定也会像他们一样,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因为她清楚,不被重视的小孩会有多敏感,她本身就是受害者。
马场小团体茶余饭后,经常会关心生育的事,左一个说养小孩其实很轻松啦,你看我身材不是也没有走样;右一个说养小孩对巩固家庭和谐也很有帮助啦,我老公再忙每周也会回家顾家……………
这些人里,温知禾不确定谁是上次在洗手间蛐蛐她的,但她也不会出言骑脸嘲讽,这个人情世故的社会,对待不认同的事,笑而不语是最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