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一晚上(1 / 2)

她像沙漠里的仙人掌,浑身是刺,难以靠近,又水汽充盈,有流不完的眼泪。她感性却又铁石心肠,她很聪明,不会轻易涉险。

上百的日夜,数不尽的亲昵贴近,道不完的暧昧蜜语,在她看来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难以辨认的真假。他从来没有给过她一场婚礼,一句郑重其事的承诺,那些漫不经心、不值一提的琐事碎语,直至今日,换来她绝对的不信任。

温知禾说了太多太多的话,泪水反复覆辙流淌,已经耗尽她浑身的心力。

她在他怀里逐渐抽离力气,软塌下来, 任由他贴近。

贺徵朝垂眼,不再侵犯她,低沉坦言:“这次我没有骗你。”

“是我认清得太晚。”

“温知禾, 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眼里的血丝更浓,心底轰然塌陷,无法完全维持住冷静,有一丝裂缝呼啸出疾风:“给我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可以吗?"

他并非是完全恳求的语气,头却一度再低,几近看不见顶灯渡上的光圈。

在他倒映的漆黑瞳孔里,温知禾看到自己,也看到他绝不会放手的灼热,像是要将她彻底融入眼中。

即使是求人,即使是道歉,他也仍带着刻入骨子里的上位者姿态,誓不罢休的压迫感无形间攥紧她的喉咙,让她一呼一吸都需依仗他。

倘若她不肯,为他旺炽的焰火泼下冷水,盖上厚重密不可分的麻布,他也许依旧会像烧不尽的野火复生,燃起更翁勃的火势将她吞没。

温知禾对他的绝对掌控,永不放手感到窒息,可同样,她又对他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的紧追不舍......又有种难以言喻的心安。

就好像她无数次站在分叉口的另一端,都被他选择,即便存在虚情的欺骗,不甘的妥协。可他也曾放弃她,选择另外一条路,哪怕他们之间并没有无法原谅的事,在最开始也不过是协议关系。

贺徵朝把裁判权给了她,不论她点头与否,这场游戏都不可能结束。

所以她………………

“......我不知道。”温知禾声音很闷,“你不要再问我了,又装作一副很遵从我意愿的样子。”

“最后半年,我肯定离不了你,你自己都清楚,为什么还要问我?”

温知禾以手背抹去眼泪,趁机脱离开他,向后退步:“收起你假惺惺的作态,我不会再被你骗到了,我要休息了,你赶紧给我离开这里。”

她的话音透着浓郁的哭腔,毅然决然的说辞显然起不到震慑作用。

由他所迫,那双眼又要哭肿成核桃,羊脂玉的面颊也泛着微微的红,贺徵朝双眼微深,心里软塌得不像话:“机票是临时订下,来的路上我没带助理,酒店也没订。”

“我没有住处。”他平静地透底。

温知禾不难听出他的弦外音,眉头微蹙:“所以呢?”

“你难不成还想住在我这里?以你的本事,就算凭空租一辆房车,再找个大酒店也不难吧?”

贺徵朝嗯了声,目光凝瞩不转:“你在这里,我不想离你太远。”

温知禾顿口无言:“你......”

“你不愿留我,我也会一直待在这里,只要你一开门就能见到我。”贺徵朝忽地松口,整理她唇上勾着的发丝,落下最平常的话,“好好休息。”

说罢他轻抚她的头,转身拧门离开。

门锁扣紧,属于他的气息仍然弥留不散,温知禾站在原地许久,久到她腿窝泛酸,这才慢慢挪步。

酒店走廊夜里冷清,比之朴素简陋的外观,内里要显得干净得多。

在他下飞机紧赶慢赶来这时,夏博易已经联系过这家酒店,只可惜已经全被演职人员住满,他又就近安排了一间配置最好的套房,距离温知禾所在地也不过十公里,车程半小时就能到。

但他还是要赌一把。

砂轮划出猩红,染起一丝青烟,贺徵朝半阖的眉眼模糊失真,站在走廊末端靠窗位,徐徐点了根烟,却也没抽。

夜里的风声很静,静到他能听见此起彼伏的蝉鸣,一声比一声高,扰得不能安宁。

贺?朝颔首轻哂,对逐渐燃尽的烟不以为意,任由烟头在手指间明灭,时间流淌。

从前他不愿意费心去做的事,现如今他需要花费更多心力解决,距离、婚礼、结婚证,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步错步步错,从最开始就是错位的纽扣,最后一环出了问题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换掉一件衣服,比解开繁琐复杂的、不匹配的纽扣要容易得多,可他不愿舍弃,遑论问题出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