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青苹果(2 / 2)

慢工出细活的道理温知禾明白,她承认自己是有赌的成分,可若是一年之内没有拍摄完成,一年之后谁知道会被怎么压箱底。完美永远比完成要重要,她不奢求自己一作成名,至少也得有个作品。

制片人那里已经放出消息,过段时间会开始挑选合适的演员艺人,对此温知禾也得擦拳磨掌好好准备。拍成一部电影是一回事,另一回事,她很有必要借此机会多多认识人,打通人脉。

温知禾专心揣摩剧本,后方传来两个女人的声音,不仔细听,很难辨别是谁。

“妈,你在这儿坐着就行,我去给你点杯柠檬水。”

“行,不甜吧?"

“三分糖,不会太甜。”

宋涟漪说完,温荷才坐下四处张望。

糖水铺开在食堂隔壁,对面是篮球场,路上来回的人不少,有穿衣打扮鲜丽的,也有灰头土脸穿睡衣就出来的,距离上次见面才刚过三四个月,温荷还不至于认不出温知禾。

她偏过头,目光定格在一个扎着对羊角辫女孩背影上,顿了顿,宋涟漪便倏然出现,拿了一杯柠檬水给她。

“这个加了点百香果,味道还行,您接下来还要逛哪儿?晚上我再送您回大伯家。”

温荷接过柠檬水,略略点头,起身又望向后方那个座位。

座位上的女孩也打算离开,拎包不忘看手机,她低着头偏侧过身,姣好而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

温荷怔忪,刚要开口去喊,女孩便若有察觉地抬头,与她视线交汇在半空中。

宋涟漪也望去,三个人站在原地,空气几乎凝结了一息。

生疏又尴尬的会面,已经发生过不止一回,每到这种时候,宋涟漪总会充当她们彼此间的老好人。

但一般而言,?知禾总是不接纳的,她对她冷淡,是对待非亲非故继妹的普遍态度;她对温荷冷漠,是基于十几年来认知上的抗拒。以前宋涟漪也曾看不惯她的行为,不愿做搭接桥梁的老好人,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这种幼稚心态便逐渐放平

了。

何况作为所谓的利益所得者,她没理由怨恨嫌憎温知禾,但她的自尊心也不可能去热脸贴冷屁股。

温知禾面无表情地拎着包走,温荷想跟上去,宋涟漪便立马拦着:“在学校呢,温......姐她应该也不想丢人,您有什么事私下再联系她吧。”

“私下联系什么啊,她都把我拉黑了!”温荷哀叹,又问,“你现在知道她住哪儿吗?”

宋涟漪可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习惯,但通过一些不太光明的途经,确实瞥见了温知禾的住处。

温荷平时性格和善,甚至有些唯唯诺诺,唯独对上亲女儿的事会着急。

宋涟漪无奈,只能答应会带她私下找温知禾,谁料今天就刚巧在学校碰面。

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温知禾原本雀跃的心,随着步子加快,跌了又跌。

她离开时刚好碰上大课结束的放学时间,各大教学楼涌出不少学生,从食堂反方向走的她,完全是逆流于人海之中。

温知禾走得艰难又缓慢,看着成双成对结伴而行的朋友,思绪不由自主地抽离偏斜。她忆起都是一些芝麻大点儿的事,小得不起眼,因为相隔时间太远,蒙上了一层昏黄而模糊的纱,难免有种并非真实存在过的感觉。

温荷同关竞离婚,毅然决然争取她的抚养权离开,承诺会给她不输于原来的家;温荷下班得太晚,每每过了十点都会给她带小蛋糕;温荷雨天骑着小电驴,让她从连体雨衣下面钻过去,意外看见最想要的玩偶书包………………

那时她八岁,温荷带着她住进小小而潮湿的出租屋,拥挤在一张床上,每日相伴最多的除了妈妈的怀抱,就是隔壁邻居家飘来的饭香味,楼上墙角滴答下渗的水滴,以及偶尔可见的蟑螂尸体。

后来温荷带她改嫁给宋清风,许多许多的时候,温知禾都会想起这段时光。这段仅仅存在于她人生不到二十分之一的时光,似乎总是叫人难以忘怀。

因为是独属于她的,唯一备受关爱的时光。

手机啪嗒一声,坠落在地上。

温知禾思绪回笼,眯着朦胧的双眼,蹲下捡起。

她已经走出校门了,这里路况清净了不少。

只是天公不作美,沥青地面点缀着深色斑点,俨然是要下大雨的趋势。

自从有专车司机接送,温知禾出门前就鲜少提前查看天气预报,而现在手机观测......这场雨至少得下三个多小时。

温知禾就近找了个便利店,以免暴雨倾盆淋了一身,又要挨冻感冒发烧。

她打电话给家里的司机,不再顾虑于张扬,希望对方可以来一趟。

忙音响起了一阵才接通,在秒数开始变动的那刻,温知禾直接出声:“李叔叔,我现在在学校门口,您能来接我一趟吗?”

“燕大?”

电话那端,响起的是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

很熟悉,熟悉到温知禾怔忪一下。

她看眼手机,确认没打错,仅过几秒钟,便很快捋清缘由。兴许是他坐了李叔的车,帮忙接了电话。

温知禾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她打电话,总会听见贺徵朝的声音。

几乎是有应必答,事事有回音。

她感觉胸腔下方的位置酸酸涨涨的,捏着手机的力度不自觉加重,鼻音软软的:“燕大。

“老公你来接我好不好。”

许多时候,温知禾这种话脱口而出就是演给人听的,不会有任何情意。

但这回,她低低的怯怯的,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哭腔。

就像是真心希望他来。

开了一线缝隙的窗,裹挟着丝丝缕缕的风经掠眉梢,贺徵朝双眼渐渐变深,喉结滚动,嗯了一下:“在那儿等我。”

不待温知禾回以短促的应声,便听见耳畔又传来沉沉的声音:

“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