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禾最清楚贺徵朝这人。他总喜欢在温声细语间,令她放松警惕,然后锁紧她的喉咙直中要害。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这并非是她见得少,而是贺徵朝实在……………
倘若她不回答,他一定会在之后找个机会讨回,千万种办法。
温知禾有些害怕,但隐隐约约间,她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非比寻常的感觉,很难去描述。
为应对他的问题,温知禾的大脑在快速飞转,最终还是怂怂地选择迂回:“说了你会生气,那我不如不说………………”
过了几秒,电话那端果真传来极轻的一声笑:“你什么时候见我生气过,还是我有什么做法让你误会。”
啊这个人,好讨厌……………
温知禾攥了攥出汗的手心,带了短促的气音:“没有,您很好,非常好,是我太脆弱了。”
“嗯, 是有些。”贺徵朝没反驳。
温知禾能听懂,他口中的“脆弱”,一定和她所说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舒服的、没法忍受的地方,可以尽管和我说。”贺徵朝淡道,开门见山,“我坦言有这方面的需求,你也不必自觉羞耻。亲爱的,我不想让你受伤。”
惯会说些体己话哄骗人。温知禾心底轻哼, 根本不信。
“下周。”
没回话,贺徵朝话锋一转,忽地说了个时间。
温知禾心头一紧。
“我希望你可以在工作之余,做好功课,自己准备一个小道具。”
贺徵朝微阖双眼,笃定的,轻缓的,对她予以承诺......或是命令:
“我会使用它,让你更习惯我。”
下周。下周。
到底是下周几?下周一,下周二,下周三。还是周末。
他总是这样,抛出一个信息,却又不完全明确,总要她躺在偌大的床上,习惯漆黑的视野,盯着吊灯数数或是偏头看窗,彻夜难免。
这绝对不是少女怀春。温知禾深信,即便她并没有这方面的确认经验,她只知道自己胸腔下,肋骨以上的某个时常跳动的位置,震得异常不像话。
以至于她颇有种要发烧的感觉。
而事实上,她的确是有些低烧。
隔天面见贺宝恣,小姑子都特惊讶,对她嘘寒问暖好一阵,还差点把酒店经理喊上门,问是不是消毒工作没做到位。
她是个有点神经质,但贴心得过分可爱的大小姐。温知禾摆手,为自己找到妥当的解释:“可能是还不太适应这里的气温吧,没关系,我自己调理调理就好。”
经历昨晚的闲谈,温知禾很确定,贺宝恣的GAP确实是GAP,完全的松弛,没个正经事要做。
作为被邀请的人,温知禾一般习惯客随主便,先满足邀请者的需求,但贺宝恣根本没需求,她已经数不清来这里逛过多少回了,之所以来,也只是为了看秀拍卖,进行一些索然无味的富家女日常流程。
所以在得知她忙于工作,打算找一些合适的主创、凑齐团队时,贺宝恣直接主动请缨:“我我我!我也想拍电影!嫂嫂,我可以做摄影师吗?”
望着她澄澈清明的双眼??说实话,温知禾并不是很想,即便她也是个草台班子。
应对贺徵朝那种阴阳人久了,温知禾对安抚大小姐心情一事并不为难,及时给予必要的尊重,就能有成效:“或许我得看看你的能力,比如现在。
贺宝恣立即拿起相机。
基于此,温知禾的工作行程提前了,按着联系表,先后拜访那些名师编剧,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算是制片人。恒川影业背靠恒川集团这么大一个靠山,有的是资源人脉,只要资金充足,并不愁找到好编剧,但温知禾有心仪的名家编剧,更倾
向于自己登门拜访找合作。
她在这方面确实有些心高气傲,找的都是些大师级的、和知名大导演深度合作的编剧,以至于在谈判上左支右绌都是在所难免的事。
有脾气大的,并不会看在恒川的面子上,对她礼让三分薄面。会明面上对她笑称自己已经跟不上时代,没法陪她一个小姑娘玩票,私底下和妻子用方言,把她批斗得一无是处??然后把贺宝恣这个懂港语的惹毛了。
以免触发大战,温知禾只能赶在贺宝恣没口出狂言前,立即把这位小姑子拽走。
“玩票怎么了?能给钱就是爷,我不信他不会见钱眼开!”
贺宝恣气呼呼得像个胖胖鱼,说得理不直气也壮。
按照国内编剧就业环境而言,确实如此,多的是人为及时打款,不拖欠工资而趋之若鹜,但大师总会有些追求,以免砸了口碑晚节不保。何况她这种依靠贺徵朝名头的初生之犊,确实听着就不靠谱。
温知禾听着贺宝恣吐槽一路,抱着资料,很轻很轻地吁了口气:“不是玩票。”
她说话声音太小,贺宝恣并没有听清:“什么?”
“没什么,走吧,去吃点儿饭。”温知禾淡道。
“哦好。”
贺宝恣亦步亦趋跟在后头,打算打车,被温知禾拦截。现在已是傍晚,繁华的夜市刚刚兴起,没道理不去转悠。
贺宝恣欲言又止,想说自己已经订了包厢,可以和姐姐妹妹们一起游轮赏烟花,但见温知禾心情不佳的模样,还是把话咽了下去,转而问:“你喜欢逛夜市呀?"
“还好,小时候挺喜欢的吧。”
温知禾人已经走到热闹路段的交界口,一眼眺过去,这里人头攒动,灯红酒绿,很有生活气息,画面也不错。
“相机给我一下。”温知禾站定在街道边,向贺宝恣摊手。
贺宝恣有些忸怩,但还是乖乖将相机交出去。她本以为温知禾是来查作业的,看她有没有好好拍、拍的如何,结果温知禾拿去,亲自调整参数,举托在腕骨上拍照。
咔嚓几声,温知禾低头看镜头里的画面,勾了下唇角,递给贺宝恣。
贺宝恣本来还有些不明白她的做法,一看屏幕,脱口而出:“我去,拍得这么好看,原来我的相机没坏?”
“嫂嫂,你也太牛了,编导专业的都比我学摄影的强!”贺宝恣抱着相机,拍了一路的彩虹屁。
谎话是贺徵朝放出去的,为扮演好恩爱夫妻,温知禾也不好打他的脸而澄清这件事。平心而论,虽然她学的不是摄影,但在?影方面,确实拿过不少奖项,否则当初曹泽也不会收她为徒,除了做拉片解说博主,温知禾也有一个图文号,专门放
自己的摄影作品。
温知禾刚刚也看了贺宝恣拍的照片,这姑娘嘴上说自己就是个泥腿子,平时上学都要找人代课,但其实她看得出来,贺宝恣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拍人像的时候,还挺像回事。
温知未如实向贺宝恣说,小姑子还特感动:“真的吗温导,我还没想到自己有这本事呢,要不说你适合当导演,能一眼看出我的才华。”
夸她还不忘吹捧自己,温知禾没忍住笑了:“你口条也不错。”
并行走入拥挤的人流里,贺宝恣又挽着她的胳膊,生怕被分散。她左顾右看,表现得很新鲜,说自己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没来过这么有味道的街道小巷子。
贺宝恣爸妈也做生意,从贺氏内部分的羹不少,是开拓海外市场的,所以三天两头不在家,贺宝恣从小由保姆养大的,就连初次学走路,用坐便器,也是专门的老师教导的。
“以前还会希望自己没这么阔绰,想要很多很多爱,但是后来我不想念书被停卡了,我才知道钱有多重要。”贺宝恣感慨。
温知禾忍俊不禁。
“嫂嫂,你一定是在爱里长大的,不然人怎么会这么好。”贺宝恣举起一袋烤串,分外真诚地夸赞,完全没有虚伪奉承的意思。
温知禾很含糊地应了声,没搭腔。在七岁之前,好像也确实如此,毕竟那时温荷和关竞夫妇感情还算不错,经常带她出去玩。
她们从街道一头逛到另一头,虽然都很有远见地穿了平底鞋,可一天下来,双脚的磨损程度还是不算小,贺宝恣体力和她一样差,没能捱到公交车站台就要打车。
温知禾这回没拦,老实巴交地坐在石墩上,静候网约车的到来。她无神地眺望远方,瞥见一家狭窄小小的,牌匾却格外靓丽的情趣用品店,不由想起贺徵朝下达的任务......要买一个,吗?
“车到了!”
贺宝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温知禾如梦初醒,脸颊有些发烫,拍拍脸想把这种不干不净的念头甩出去。
车上,贺宝恣和她说,明天看完时装秀的那场晚宴,会有许多名流影星来,她一定会帮她物色合适的演员艺人牵线搭桥。
温知禾也正是为此而来的,所以并没有拒绝,当天晚上贺宝恣还特地让礼宾来她的套间,为她挑选合适的礼服,毕竟她只带了一些常服。
现在正值初春,港城的气候不算太冷,能撑得起光鲜亮丽要风度不要温度的礼裙,但大概是暴走一天的缘故,温知禾到晚上鼻涕一直流个不停。
水土不服,身体素质不高,说的就是温知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