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草原上生长出来的骏马,体格强悍,耐力持久,腹紧有劲,且大人时能稳中疾速,茉莉坐在上面,不会被癫得摔跌下去,又能一路被疾驰入腹地。
「水涧沟林」,健硕的「铁蹄」长驱直入,蒙古帝国便是在这样的「开疆拓土」里霸占掉每一处领域的缝隙,如此还不够,还要用这铁蹄「开拓」再开拓,「扩张」再扩张。
蒙古野马的特性便是吃苦耐劳,坚硬勇猛,而周茉终于在这一次「骑射」中身临其境地感触到广袤草原带来的恐怖震撼,这里存在的生命有着顽强的不屈服性,他们可以为了一次狩猎而「鏖战一夜」,盯住「一对兔子」眼睛猩红地看着。
一对兔子能有几两肉,但对楼望东来说,这肉粉白娇嫩,没有骨头,而且天然好动的兔子,越是扑腾着,越是吸引他「弓紧箭」,一手猎得一只,当宠物豢养也行,送入口中解馋最好。
而行至中途,楼望东忽然问周茉:“要不要去那边走走?”
他指的是毡房的帐门。
猛地, 周茉在这急烈奔腾的马背上被狠狠颠了一下,她吓得出了一身薄汗,紧着声带说:“不......不去了吧......望.......望.......可不可以缓......”
“嗤。”
男人在她头顶落了声沉笑,好似对她的胆小怯懦有了驯兽的兴致,周茉如今骑马难下,他站立时是如此高大,陡然将她整颗心都悬在半空,他扶着她的腰说:“乖,哥哥之前是怎么教你骑,你便怎么做。”
他今夜自称几声哥哥,周茉不得不听从他的教导,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古人练功的站桩里有扎马步,双腿需得紧紧盘住马身,如此马在行进时才不至于将她颠得身散,但她的魂已被震碎了几片,在尘埃里发着光,而后被楼望东一件披风盖在了身
上。
周茉瑟缩得惧怕,可望东偏要她的胆量,她哀求地唤他:“楼望......”
“不是见过父母了么?他们不是同意了么?嗯?茉莉,你之前的这声“哥哥”是怎样叫的?”
离开温暖的毡房,深夜的冷风顷刻将她吹得抖动间打起了寒颤,她双手紧搂着楼望东的肩膀,可这种在夏季里的冷不是真的冷,而是一种近于水草丰沛时蒸出的片片细小水珠,如丝如雾,覆在了斗篷上,而这件宽大的斗篷连同楼望东也盖了进
来,他们在隔绝了草原雨露的衣被下紧贴,外面夏风低掠,推着她往「火源」上靠。
身下这匹野马的「铁蹄」有节律地迈入「草丛湿地」中,发出声响,周茉从前很不喜欢夜晚的风,吹得她寂冷,如今她竟希望这风大些,这夜浓些,掩盖住,把一切都掩盖住,可碰上深夜的草原,不服管教的烈马就会放纵,速度完全由它掌
控,而楼望东在这时还狠挥了下「马鞭」,引周茉哭着说:“哥哥......哥哥......”
男人满意地闷“嗯”了声,伸手将斗大的披风帽给她盖到头上,吻了吻她的脸颊,哑声道:“哥哥在这,以后我们是一家人了。”
周茉的泪打湿着眼尾,一泡水不停地被堆积在身体里,又想要出去,又被堵塞着,于是越堆越多,溢在眼眶里,视线全然模糊,天际上都是摇晃的蒙星。
背风的山坡多了暖意,隔开草原的风声,周茉更清晰地感知到他强大心脏的搏动,她被楼望东放到了草坪上,广阔漫野,顷刻成了她的河床。
他倾身压来时,猎猎的风声再次响起,响在她的眼睫上,脸颊处,鼻尖,嘴唇,周茉被吹得咬着下唇,情不自禁眯了眯眼,望东就突然像条猎狗,叼食她的脖颈!
周茉惊叫了声,男人便恶作剧般得逞,沉沉地笑,笑得胸腔在震,贴着她震,夜晚广阔无人的领地,周茉感觉身下的「莽草」也在茁壮成长,草原的夜晚,是万物蓬勃的时机。
她的指尖划了下他的后背,又被风撞跌去一般,摸到了身侧的斗篷,周茉竟在这时还怕冷风浸到他身上,抓着斗篷盖向他,手心触碰到男人肌肉虬结的后背,在发烫。
那斗篷突然被「飓风」冲滑下去,周茉再抓起盖在他身上,又被撞散了,第三次的时候,她就颤颤地哭得不能自抑,指尖抓着斗篷在用力扯着,听见他说:“茉莉怕我冷,不如用自己盖在我身上。”
话一落,楼望东转躺到草坪上,他从小以地为床,柔软洁净的绿草没有棉絮的厚重浊物感,又有大地的青绿之味,如今幽暖花香盖在他身,令他陡然间??心旷魂怡。
他在无尽的草原腹地,遇上了一枝茉莉。
斜坡令她陷入,完全地陷入高高涨起的劲草之间,周茉仿佛就活这一夜了,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这些生命活了一刹,只在短暂苏醒的时刻繁衍,无限地??繁衍。
将积攒的所有气力都掏出来,等待黎明破晓的时分死去。
她原来,还没跟楼望东一起看过日出。
或许为了这一刻,她可以继续承受草原「烈风」的冲击与「夜」生出的浓稠黏密,这里除了星辰,没有任何的光,她就伏在大地上,感受它脉搏的起伏抽动,感受她的呼吸与喉咙里辗转出的湿意,感受这无边旷野里,只有彼此为依靠的「紧密
相连」。
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在此说出,她已丧失理智的能力,所有的脉络都回到肌肤上,回到她细致的毛孔中,在这里也不需要任何的思考,只需感受草原「大地」充进来的能量,它将她被掏空的身体再次填满,使她从无尽的生命之力里获得养分,她
又要涨起来了,像每一个毛孔里都住着一个毡房,风一吹的时候,它们就舒舒地鼓了起来,呼呼地又丰盈饱满。
帐门被打开的瞬间,毡房泼出来了许多的水。
「芨芨草」携上了雨露,黎明破开了漆暗,「巨阳」也播撒向大地。
「日出来了」。
将一条夜里如淫雨霏霏的小河照得波光粼粼,盈盈如晶珠,滋养着蓬勃的芨芨草。
楼望东的手臂环在周茉的身后,将她抱在怀里,吻了又吻她的脸,细密如织,对她沉落了声:“这里有一条河也是我的,就叫茉莉河,它只为我而流。”
日出的金色镀在她飞粉的圆肩上,她不知是否听见,或者已经昏睡,但没关系,语言并不重要,他以后会去做到。
楼望东把她像抱小孩似的往毡房里抱去,斗篷将他们盖在了一起,风和雨都吹不进来,他们自会制造自己的雨露风日。
周茉一直昏睡至中午,但还不够,只是他们需要回香港了,她在有一点意识时强撑着醒来。
入目,是楼望东赤袒的后背,他坐在床前,一一收找着行李,大约是这细微的声响将她叫醒,她应该有一点起床气,可看见他的后背像一堵坚大的城墙,线条起伏如延绵的山脉,结实,有力,上面被她划了红痕,又像无坚不摧的红岩石。
她竟生出一丝想从背后抱住他的冲动,变成了一个……………她自己不认识的女人。
因她从前,从未这样想要主动把男人,还是从后面抱去,显得她太过黏人,压着这点冲动,就这般愣愣出神地看他后背,间或他抬手去提箱子,手臂就粗实地贲张起肌肉,他压着她的时候是否也是如此,她的指尖来不及感受,在那种时刻,她
其他地方都来不及感受了。
忽然,望东像有预感般转过了身,就好像突然想起来他有个女朋友,看看跑了没有似地,转过了身。
就正正与周茉睁着看他后背的眼睛相视。
她眼瞳一怔,竟下意识闭上假装还没醒,而楼望东眉梢一挑:“我都看见了,还装什么?醒了为什么不起来,喜欢这张床?"
男人开始往床上过来,周茉兢兢地往后退,这一退,两条腿便发软得不行了,她一手裹着被子,一手还得在床上才能坐起,说:“几点了?”
这一问,便透了道哑声,周茉又吓得抬手捂住了嘴。
只是这一捂嘴,眼眶便潮湿了,她感觉自己好像走不动路了。
楼望东来抱她,周茉开始着急:“得......得赶紧去机场了......”
“放心,才十二点,我抱你去洗漱,吃了面再出发。”
她见他醒来,以为已经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