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跟着笑的另一个阿姨又紧接着对她说:“这个珠子戴在头上好看的嘛,一串串的帘子一样。
额饰由一颗颗珠子玛瑙和蜜蜡串成,颜色虽然缤丽但又不像玻璃水晶太过扎眼,反而有古珠莹润的光泽感。
周茉戴在头上,由额饰延伸至发后则垂下一缕缕像雨丝般的帘幕,起身时,“叮叮当当”地轻响。
她转过身时看到楼望东,那珠子又在她脑袋上“叮叮当当”地响动。
周茉抬手摸了摸发饰,因为觉得太招摇而不自觉盖了盖,问他:“你们这里是有这种东西的吧?”
她在这里待过两年,但都是在法院工作,因为知道要走,所以就像一块浮木,今时今日倒有种扎进来了的感觉,看见了这里细微的另一面。
楼望东眉梢一挑,说了句:“有,像你们那儿的新娘盖头。”
周茉瞳孔一怔:“不信,其他人也这么戴着呢!难道都是新娘吗?”
楼望东有时候就仗着周茉不懂他们的民俗文化,就在那里胡扯呢!
他还说话气人:“那你今晚跟在她们身后,看她们进了谁家的帐篷。”
周茉皱着眉心想把头饰摘下,她不想这么高调被人注目着,她接受的文化教育都是低调做人。
而楼望东拦住了她的手,说:“乱摘就扯到头发了,大家都去吃饭了,别叫人等。”
于是,被他拦住的手转而握在他的掌中。
晚宴在一间最大的蒙古包里,除了外部样式是白色圆球,里面都与现代家居接轨,而又不失风情,景区里最大地保留当地特色又兼具生活便利,一张张长桌摆在屋内,人影憧憧,冒出来的热气将进来的人也裹住,周茉忽然有些紧张,因为她还
在宾客里看见了乌沙。
她回香港后也有追踪这个案子,草皮卖了钱,乌沙还清了债务,至于林场的非法砍伐,也拘禁了一段时间出来了,不用再躲债了。
好似一切都回归到了原点,草原上万物共生,没有人会在这里过不下去。
昔渠在推杯送盏,已经喝上了,但看见有人从帐篷外进来,还是扬眉望了过去,“嚯”了声,目光落在周茉身上,说:“艳光四射啊!”
周茉当他夸人了,刚好他旁边有位置,乌沙在喝酒,周茉也敢往那里坐。
昔渠又“嚯”了声,给她倒酒。
楼望东看着周茉的平静神色,视线又移到昔渠隔壁的乌沙身上,这只小兔子胆子真大。
而楼望东一进来,就有人找他谈事,两个喝醉酒的男人在吵架,让他去评理。
他把人拎出帐篷,末了给坐在乌沙和周茉中间的昔渠使了个眼色,让他挡着。
昔渠这时轻咳了声,说:“那个,我敬茉莉一杯,真心敬佩你啊,我是真没想到,您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居然能拿下东哥,楼望东是谁啊,从小被受训当酋长的男人!你没看今天赛马场上,最张扬就是他了!茉莉啊,你这么一朵小小的
茉莉,居然让他栽了!他还要去香港!”
周茉接过昔渠的酒,淡定地饮了一口,这时隔了一个昔渠的乌沙忽然冷笑了声:“弱不禁风?弱不禁风会把我的所有资产查了个底朝天?让我们兄弟反目,利用了所有人,最后把楼望东保了下来?昔渠,你是真不知道啊,这个世上,最可怕的是
红着眼睛的兔子,你以为她弱小就放松警惕,其实她能杀光所有人。”
乌沙跟周茉交手过,他最清楚周茉的手段。
而昔渠此刻见周茉安然坐在他们身边,甚至一点都不怕他们这些大男人,不怕一个曾经被她扭送进审判庭的成年男人。
不由胆寒而栗,而这只有獠牙的兔子还忽然朝他们笑笑地倒酒,说:“当时职责所在,我现在已不是鄂温克法院的职员,私底下大家都是朋友。”
周茉不想让自己成为楼望东交际关系里的隔阂,好像她的出现,他就得因为她避讳一些人,这样只会让他的人缘变差。
所以她主动坐在最大的仇人面前。
没事人一样吃酒切肉,酒过三巡,楼望东回来了。
而那两个醉汉却没回来,昔渠刚想八卦发生什么事,就看见楼望东铁青的脸,自不敢多说什么。
然后看了眼乌沙,乌沙的话是对昔渠说的,但周茉隐约感觉他是在跟她讲:“望东的脾气很烈,你就别在这时候触他,现在看来,能跟他处的小兔子也不容易,我算是大仇得报。”
周茉:?
转眼,她看到楼望东手里的刀子卸下了好大一块羊腿肉,在他要递给她时,周茉忙起身道:“我去洗手间。
而她还没走出帐篷,香港那边的骑队就过来跟楼望东喝酒了。
而帐篷外也同样热闹,篝火延绵,挥动的彩旗在光影中变幻。
她往刚才楼望东和那两个人出去的方向走,蒙古包就是个圆,走一圈便看到了一点被搓破的草皮,应该是刚调解完,不远处就有阿姨们聚集在一起,那里总有八卦可听。
于是借着夜色,周茉猫了过去??
“依克也不能这样说,望东好心劝架,就说他算什么酋长,现在哪还有什么酋长。”
“喝醉了酒难免吵架,而且说句实话,我们现在都下山了,本就没了酋长,望东也没承认过,只是有些事他阿爷告诉他了,他处理而已。”
“不过那句话确实伤人,他为草原做了那么多的事,到头来还被这么想了......”
“草皮都被征收了,大家一走,心自然散了,早就没什么酋长了,偶尔看到望东都觉得他可怜,从小为了这个火种留在了这里,不然,真的找不到鄂温克的遗产了。”
风声猎猎地吹着周茉的耳朵,吹进脑壳里,嗡嗡嗡地疼得她好难受。
她回到晚宴,楼望东那儿依然有人在敬酒,在香港的骑队面前,他不得不扯起一点笑来。
她才想到他今日跟她说过的话,因为有生意来,能让这里的人感到幸福,所以他愿意去做,而不是单为他一个人谋利。楼望东从小受的教育就是这种责任吧,要带领上一任酋长遗留的子民。
可现在,他们好像都不需要他了。
周茉就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等他。
一直等到香港的骑队去跳篝火舞,楼望东才携着风声朝她过来:“茉莉小姐,你也是在等我敬酒么?”
周茉拿过他手里的白酒杯,仰头顺进了喉咙里,撑着火辣颤动声带:“好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楼望东沉眸笑了笑,周茉往前走,他又跟着她。
他今日跟了她一路,周茉在想,这个世界这么大,他怎么就偏偏跟着她,她又在想,这个草原这么多骑马厉害的女人,他怎么偏偏喜欢她。
因为他那句「稀罕」吗?
「稀罕」还有一个近义词,叫「唯一」。
回到他们的帐篷,周茉坐到梳妆台前解头发,楼望东站在远处看她,镜子里精锐的喉结在滚动,周茉解头绳的指尖微微颤着,压住心跳说:“你快去洗澡,一身酒味,讨厌死了!”
他的情绪其实有些强撑,没有跟她说什么痞坏撩拨的话,但被她说“讨厌”的时候,好像伤心了。
周茉猛地反应过来,转身对他说:“我的意思是喜欢你不喝酒不抽烟的样子,不是讨厌你,是讨厌那些让你喝酒的人!我就不会让你喝酒,我都帮你喝了......”
她说那么多都是心疼他的意思,她不知道楼望东听出来了没有,但他没有过来帮她解发带,好像真当她不喜欢他身上的酒味了,没有靠近,径直去浴室里冲澡了。
周茉更讨厌喝酒了,让她说了句讨厌。
眼眶委屈地红了起来,蹲在行李箱前找睡衣,头发解到一半他就洗完了,周茉说:“我也讨厌我的头发,缠得太紧了!恨不得剪了它!”
她的意思是她也讨厌她自己的一些东西,就像帮他在自己身上出口气。
可这句话好像也戳到了楼望东,因为他也是长发,他是酋长,他只有一种情况会剪掉头发,那就是不被认作酋长了。
他的眼神带着水漉漉的湿气沉默地看着她。
周茉瘪着嘴巴说:“我不是说我讨厌你,我刚才说的是讨厌你的酒气。
“我以后都给你喝,我不讨厌你的酒气。”
“我不要喝!”
周茉觉得他也喝醉了,所以不太能说得通,今晚就这样吧,她拿了睡裙、内衣、内裤,就三件,进了浴室。
“哗啦~”
床头柜的抽屉被拉了开来。
等周茉洗澡是一件漫长的旅程,望东坐在床边,双臂撑在身后,只穿了条裤子,但汗还是一直在他胳膊上流,流到他指腹的时候,那团香?月影走了过来。
她好认真地又跟他解释,声音软软地说:“你跟我讲,这里就我不会骑马,所以你稀罕我,那你是这里唯一的酋长吗?”
楼望东微摇了摇头,说:“鄂温克族已经没有酋长了。”
大学扶上她的手臂,软软的肌肤沁入他的指缝,她微垂着脑袋侧坐在他的右腿上,在他怀里发光。
周茉双手环上他的脖颈,脑袋靠着他的肩膀,楼望东贲张的肌肉感觉到她贴来的湿润,颤动的身体,她在他耳边说:“森林不再需要酋长,就让我做你唯一的子民。这样你就还是酋长,你是唯一的酋长,所以我也稀罕你。”
楼望东呼吸灼热地落在她颈间,脸颊,问她:“为什么要推举我?”
“因为你有责任感,你从不冒犯我......”
男人在这时肺腔震出了笑意,起伏的坚硬胸膛将她压到了床上:“茉莉,你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周茉微怔,似乎对和楼望东接下来的合衣共眠没有防备,直到他说了句“第一次以为狼来了,小兔子很紧张,结果狼并没有吃它”,话落,他手里就剥掉了她的一件衣服。
他又说:“第二次,还是没有吃它。”
这时,地上又多了一件周茉身上的薄布。
她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楼望东粗粝的大学扶上了她腰,说:“第三次,狼真的来了。”
“撕啦~”
周茉猛地一抖,她忘了,她真的忘了,她忘了楼望东上一次就撕掉了这里!
她以为今日风景浪静,可她却恍惚听见了远处有雷声劈开,劈进了她的身体,而后让她疼得浑身颤栗,变得像那朵湿云
天边一朵孤零零的湿云只朝着一座巍峨壮硕的山峰下雨,云紧密地包裹着山,好像从出生起,他们就注定嵌成一体。
而楼望东走了好久的路才抵达这里,才看见这片风景,他的「这条腿」也疼,却要继续躬身对她说:“茉莉,我现在踏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