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她的旧干发帽自然地搭在了他的头上,而男人像打了一场胜仗,出门时眼尾微挑,看了眼他的小猎物。
周茉双手捂着脸,像禁锢她的兽来终于松动了片刻,而她慌忙关上门,热气萦绕的浴室,仿佛是湖泊上凝起的雾霭,有妖孽横行,而她却必须面对他,打破从前的认知和生活习性,和恶魔在一起。
等走出浴室,就看见楼望东坐在温莎椅上看着手机。
侧脸在光照中如一尊水洗过的雕塑,宽松落拓的灰色家居服套在他身上,像屋里搬进来了一丛雪松。
周茉往床边挪去,自然地坐到套了睡袋的那张床上,忽地,男人从椅子上起身,空气中无形的尘埃也将她震了震,男人只是拿过搭在衣架上的裤子,侧身问了句:“有衣服要洗吗?”
周茉脑袋摇拨浪鼓,猛地想到自己洗好的内衣内裤就晾在浴室的通风口下,那儿只有一条可抽拉的晾衣绳,所以??
他的衣服也只能跟她的挂在一起了。
为什么在确定关系前,周茉没觉得楼望东这么猛?
她也不是没跟他擦枪走火过,可他的礼节让她安心。
也不是没在香港的出租屋待过,那么小的空间,她甚至苦中作乐,安慰自己可以一转身就碰到他。
不对,那时候是因为彼此尚隔着距离和不确定的关系,周茉就是一心撞这道南墙。
如今似乎撞开了一角,猛地窥见,这个男人并非如想象中的稳重。
他们不再隔着一层膜的时候,距离就可以无限接近,而正是如此让周茉变得紧张。
毕竟从小到大,找到一个人坦诚交心都不可能做到,别说将身体坦诚......袒露,让他看个究竟,进入得彻底,她不会,所以更紧张了。
而偏偏,楼望东还在暗示让她交卷。
他前一秒尊重地说“今晚不会碰你”,下一秒就把他身上的衣服脱了!
周茉整个人埋进被子里,或许......或许他直接默认地进入她的通道,周茉会觉得水到渠成,可他偏偏要说出来,就像上断头台,他的刀子不是一下子落,而是割一刀,再割一刀………………
她又没「死」过,人总是为未知而感到颤抖。
“啪!”
房间的灯灭了,周茉窝在被子里的身子一缩,她听到一声低沉的嗓音,问她:“以后你的衣服给我洗,行吗?”
周茉蓦地愣了下,脑袋从被子里冒出来,原来他问的是这个,她的脸都让被子捂热了,轻声道:“不用,我自己会洗………………”
“我这双手已经糙了,何必多添你一双?”
周茉听罢,眼瞳在一盏影绰的壁灯下轻晃,起身看向坐在对面床边的男人。
忽然想要去握他的手,于是她把自己的手伸了出来。
楼望东自然坐到周茉睡的床边,将右掌送给她轻挠,她的指尖很软,没有骨头似的,将软玉温香送到他手心上,她气息吐了丝委屈,说:“楼望东很辛苦。”
男人俯下身,吻上她的额头。
周茉的睡裙衣领躺下时如铺开的荷叶,又在翠绿荷叶上托起一张俏粉如荷花的脸颊。
他嗓音喑哑地说:“茉莉宝贝,晚安。”
周茉被他这句“宝贝”唤得浑身轻轻一颤。
感觉他那道辛勤的手要松开她了,周茉忽然就抓紧着,不让他走了。
因为熄了灯,什么都朦朦胧胧的,她的心跳在嗓子眼里,其实她很胆小,所有的勇敢都需要对抗被驯化后套在脖子上的教条,如今也是,但她更不想松开他那受过苦的手。
于是她半张脸埋在被子下,小声说:“我没有跟人睡过。”
“我知道。”
“但我可以克服......”
因为「没有过」,所以楼望东才小心翼翼。
他掀开了她的被子进去,把她顺势揽入了怀里,一颗心都在颤抖。
周茉埋在他胸膛里,既紧张,又有种莫名安心,他们是年轻的男女,想要做任何事很容易,但想要克制,却很难。
午夜时,睡意袭上,理智退场,周茉才胆敢问:“我以为你会买套………………”
她不是不想买,是始终需要他坚定握紧她的手。
而楼望东吻了下她的耳尖,说:“茉莉的成人礼,不应该在酒店里。”
这一晚,楼望东没有进入她的身体,却进入了她的灵魂。
他吻到了她眼尾的水花,她将他的唇打湿了。
第二天,周茉醒来的时候,看到男人搬了张椅子坐到床边,看着她。
周茉还伸手去摸床头柜的手机,不好意思道:“我睡觉没不老实吧?”
不然他怎么会坐在椅子上,而她还睡着?是受不了她了吗?
直到她看见北京时间:十一点零七分。
瞳孔猛地一睁,而楼望东眼神森森地看着她:“你猜?”
“那......那我不是订了两张床吗?你可以睡另一张床。”
“不要。”
“那你怎么睡着?”
男人说:“硬睡。”
周茉咽了下嗓子眼,转过身去,掀起被子又埋住自己的脑袋。
楼望东的声音隔着被子震进她耳膜:“你抓我胸了。”
周茉吓得一激灵,回头望他:“怎么可能!”
他又要开始脱衣服以证清白了!
周茉恼道:“你还说我,你呢,你那次从牧区抓我上车啃,我火辣辣地肿了一整晚!”
男人这时挑了下眉梢:“原来这才是你生气躲着我的理由。”
周茉一怔,又急着找事情做,躲开他的攻势,从床的另一边下去,忽然看到脚踝后连着小腿的软肉上有一道红印,还以为是被蚊子叮了,仔细一看??牙印!
“楼望东!你!你怎么从头到脚了!”
他起身俯视她:“踢被子,盖了还踢,只好咬一口了。”
周茉双手压住大腿,一双眼睛恼红地看他,楼望东双手插兜道:“本以为晚上的航班,时间绰绰有余,谁想到茉莉小姐睡到了中午。”
“那你也可以睡到中午啊!我又没不让你睡!”
楼望东轻嗤了声,眼尾一挑地扫了眼她:“那麻烦茉莉小姐,以后多多调教我。”
周茉撇过头去,脸颊红鼓鼓的。
洗漱完,跟着楼望东下楼吃早......中餐,晚上八点半的航班,六点半到机场,已经有同事打电话给她询问行程,因为明早就要开工。
周茉左手拿电话,右手也忘了戳菜吃,朝电话里“嗯嗯”了几声。
楼望东靠到椅背上,等她挂断电话,周茉问他:“你今晚回北京住父母家对吧,他们家在哪里?我看离我的酒店远不远。”
楼望东手肘搭在桌边:“工作很忙吗?”
周茉微怔,抿了下唇解释:“假期结束了,北京那边的甲方全员到位,我们也要配合工作。”
楼望东说:“所以我住哪里,你有空过来吗?”
她手里的叉子顿了顿,刀下的西兰花不“嘻嘻”了。
周茉眼皮子有些耷拉:“我在北京的工作周期大概是一个月,也有周末可以休息,但不论时长,目的是要把项目做成功,加班是常有的事,你......你能接受吗?”
“不太能。”
周茉就知道楼望东不拐弯抹角,这种优点有时候会让人不知道怎么接话:“我......我晚上下班找你……………”
“我看来回的时间你不如用来睡觉,你能睡到中午。”
周茉一下就要难过了,瘪着嘴巴说:“那我要赚钱的,不然怎么从香港飞去内蒙?你的钱是你的钱,你别说你有钱给我。”
楼望东扯了下唇,把人逼得快哭了才退一步,像是妥协,其实是目的??
“我在北京租了套房,一起住吗?”
她湿睫怔了怔。
楼望东明明可以住家里,可他却搬了出来。
而周茉还有什么理由说自己住公司的酒店?
就这样懵懵地点头。
楼望东说:“不问离你公司远不远吗?”
周茉把西兰花送进嘴里,两颊胀鼓鼓道:“再远也省下了去见你的路途啊。”
男人拿纸巾擦了擦她的下巴,勾了勾唇:“周茉,你这女朋友当得很上道。”
她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她交过朋友,她又不是弱智,喝了口水说:“没办法,楼先生的脚步太快,我跟不上就谈不了了。”
男人双手搭在桌边看她:“不用紧张,我会等你。”
他看出来??她昨晚紧张了一夜。
周茉肩膀微微缩着,低垂下睫毛,努力地往嘴巴里塞东西,将那种心动混着酸涩的感觉压下去,他也没有想要强迫她,吓她,只是让她一点点适应这段关系。
等他们收拾完出发去机场,周茉还沉在他这句话的余震里,决定告诉他:“我那天从额尔古纳拖着行李离开,不是闹脾气不让你帮我,其实是,不管你留不留在香港,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他们之间的距离隔了太远,周茉太想把这根绳子搓厚一些,以致于努力去跟上他的节奏。
这时楼望东嗓音沉沉地落:“这辆车我开了很多年,一会送去托管车库,留在这里的事情就算交接完了,然后跟你远走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