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笑时露出一排白牙,草原的太阳还未升起,他身上却生有阳光:“我奶奶住这里,所以我假期回来看她,可以说我也是这个村子的………………”
说到这男人若有所思道:“我倒是可以给她订牛奶,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订了,不过我们回来的人多,明天先送一桶吧!”
周茉眼睛瞪大。
一桶?!
“那、那你们的地址?”
“我正好要回去。”
男人拿过凳子上的衣服,说:“一起走吧,对了,你们的货是新鲜的吗?不过在呼伦贝尔应该没有不新鲜的奶吧,牛羊遍地。而且我看你穿得像挤奶工,是附近牧区的吗?”
挤…………………………工?!
周茉朝他挤出了一道笑,问他:“请问先生怎么称呼?”
“陈,耳东陈,陈叙屿。”
周茉记住了这个名字,并且正在心里起诉他。
而当她看到陈叙屿停在自己刚才徘徊过的平房院门前,终于知道为什么会在他身上看到某种熟悉的轮廓。
她压着心跳假装疑惑:“我好像认识......这家的亲戚。”
陈叙屿掀了掀眉,眼睛微微一眯地打量她:“所以有打折?”
这小子根本不顺话题走啊,周茉继续问:“但这家主人不姓陈吧。”
“我大哥姓楼,你认识吗?”
周茉眼瞳在黑暗里轻轻一晃。
很快又掩饰下去,免得他跟楼望东说有人打听他,便道:“男人多的话我明天送大桶的。”
“?,还不知道我大哥回不回来呢,你明天几点送,给个电话。”
周茉掏出手机,争分夺秒地打听:“你们几口人?我看送多少,免得浪费了。”
陈叙屿还真没什么心机,都说了:“我和我爸妈加上奶奶,早上做个奶嚼口,放一放还能弄奶冻和酸奶吃,再煮个奶茶什么的,好像确实得多点,好久没喝牧场的鲜奶了,我哥天天喝,长得比我壮!”
说到后面他都有些咬牙切齿,于是总结了句:“不用算他那份,但要个大桶的,我多喝点。”
周茉:“......”
楼望东这个弟弟虽然不太正常,但胜在话多,于是周茉问:“如果你大哥回来了要临时加订,我也可以再送,不过要告诉我他是一个人还是......跟你嫂子......”
陈叙屿此刻双手环胸道:“我大哥神神秘秘,搞个嫂子不知道搞哪里去了,我倒是想见见呢!”
说到这,他目光忽然往周茉脸上斜瞥,她心虚一阵,对面的男人终于知道自己今天喝了酒话密,周茉先开口:“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明天联系,多谢惠顾。”
套话要点到为止,在对方怀疑之前自己先提出结束。
而周茉往民宿回去的路上,脚步却轻盈加快了起来,一进客厅就去找值班的前台,问:“附近有牧区吗?我要买新鲜挤的牛奶。”
前台对她这种客人似乎见得太多,此刻打着哈欠道:“明天景区就有挤牛奶的项目,到时候会教你们的。”
“不是,我不是要挤,是要买一桶!”
前台显然太困了,根本听不进周茉的话,摆了摆手:“就是挤的新鲜的嘛,牛奶不就是挤出来的嘛,你要一桶就挤一桶嘛。”
周茉抬手抚额,摸到了她刚才因为风大盖在头上的布帘,难怪陈叙屿觉得她是挤奶工……………
但又多亏这套衣服,倒是骗......不对,不能叫骗。
因为第二天,周茉真的去挤牛奶了。
她急得根本没时间学,给了来教学的牧民一点钱,让对方帮她挤一桶,但被拒绝了,因为给这一桶,后面来参加活动的游客就没得挤了。
不过这位善良的老师还是收了她的钱,带她去远一点的牧区挤牛奶了。
清晨的草地湿漉漉地黏着泥巴,也沾在了周茉的靴子上,但她顾不得形象,买了一桶奶放上三轮车,总算在太阳出山的时候开始送货。
等她敲响陈叙屿家的院门时,宿醉的他都睡醒了。
“多少钱?”
周茉此刻蹲在那一桶奶前,累得半喘气,说:“你就按照平时买的市场价给吧。
对方打着哈欠,朝那桶奶拍了张照片,点了点手机屏幕,说:“我问问,我也怕你坑我。”
周茉听见都气笑了,现在到底是谁坑谁。
那辆三轮车还是她好不容易租到来送货的,于是她说:“我在附近牧场挤的,你要吃了有什么问题,你就找牧场算账。”
这时隔壁院子里传来脚步声,陈叙屿抬头喊:“婶婶,来送牛奶的,这个多少钱!”
“你爸妈和阿帖呢?”
“上山去了,让我看家等我大哥回来呢!”
周茉听到他提“大哥”,心上的那根弦一紧,面上不露声色地接过钞票。
反正她就住在附近,楼望东要是骗了她点什么,她蹲点还查不出来么?
“嘟嘟嘟~”
就在陈叙屿关上院门提桶的时候,兜里的手机震动出声,他掏出一看,划开听筒:“喂,哥,我问到价钱了,你今晚回来一起吃饭吗?”
“你照片里那个女孩呢?”
陈叙屿的手机里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楼望东烈烈的语气传来:“给我把她留住。”
“啊?她刚走,怎么了?她得罪你了?靠,我昨晚在篝火晚会被她推销来着,就买了桶牛奶!”
他听出楼望东语气里的沉急,又拿下手机看刚才给他发的照片,其实镜头里没有拍到她的全貌,因为她正蹲着,两条麻花辫垂在肩膀前,他拍牛奶的时候就带了她一点身影。
大哥这都认得?
楼望东在这时语气恢复冷静:“没事,牛奶你放着,都别喝。”
陈叙屿听出来了:“果然有问题,这牧区的人民最善良淳朴,如今人心不古啊~”
没等他感慨完,楼望东把电话挂了。
一路驱车通往额尔古纳,手机屏幕上还停留着那张送奶照片,女孩穿着一身明灿灿的绿裙子,和她那天来机场送他时一样,走到哪里,春意就染到哪里。
虽然照片里只有一角,但她低下头的时候,脖子上挂着的链坠就照在了光里。
楼望东想给她打个电话,但既来额尔古纳,为什么不跟他说?
她怎么成了个送牛奶的?
草原明亮的日头铺在地面,晒着露珠与边境葳蕤的河岸,楼望东往附近的牧区走去,径直掀开了门帘,问:“有没有见过一个汉族姑娘?穿着绿衣服牧羊裙。”
他将手机里的照片递给他们看,果然问到了一个经常在景区教人挤牛奶的大叔,他说:“她清早急着要挤完我这头牛,这怎么行嘛,我就让她来牧区了嘛,现在又不知道跑哪里去,钱倒是给了。”
楼望东双手搭腰,在太阳底下晒得喉结滚了滚。
打电话给陈叙屿,说:“你现在找那个女孩说要再订一桶牛奶,让她还来原先的牧区。”
“好嘞!保证让大哥逮到这只兔子!”
陈叙屿原先就跟周茉说好了,如果大哥回来可以找她临时加订,所以这笔交易很顺利地继续进行。
今早周茉累得一回民宿就倒头睡到了下午,饭也没吃,就被陈叙屿的电话吵醒。
她真的会起诉他!
但一想到他加订牛奶意味着楼望东回来了,还要一大桶,这个男人吃奶不要吃得太多哦!
而且今早因为太匆忙,周茉都是让牧民帮她挤的,这会倒不太着急了,她跑到牧区的帐篷前说:“婶婶,这次我自己挤奶。”
话一落,帐篷的帘子应声掀开,一双猎鹰似的眼从暗色里走了出来。
周茉此刻正抬手挡着头顶的光,辫子刚睡醒也未来得及梳就出门了,一路风尘仆仆地跑来,鞋面上,裙摆上全是泥,连同她衣服上都沾了干掉的奶渍。
而面前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T恤和修身的冲锋裤,从右肩到左腰上斜束着一道棕色皮革带,似乎是用于固定箭筒,可如今孤零零地勒着他壮硕的身廓。
鞋子也是深色的绑带皮靴,在这一区里一点白色的奶渍都没沾上,干净得不得了,又高大挺拔地站在蓝天和青草之间,他身上那点神性将日头的烈都压了下来,她眼睛看不太真切,脸上也道不清喜悦,只觉此刻是??日暮春山绿,我心清且
他长腿朝她走近一步,暗影替她挡住了光,周茉有些紧张,往后退了一点步子,听见他问:“怎么来了也不说?”
周茉双手背在身后,急急要整理仪容,将起的衣袖放下,将早已想好的答案说出:“因「公」出差。”
男人便低下头去凑她的目光,说:“楼望东也是「公」的。”
周茉抓衣袖的指尖倏忽拢紧,面颊红得不知是久违谋面的不适应,还是被太阳所照,但她一低头又看到鞋面的泥垢,往后又退了两步,说:“我去忙了......”
就在男人视线要打量她时,周茉转头要跑,手腕一下就被人拽去,面前被他宽硕的胸膛一堵:“只是让你过来,没让你真的挤奶。”
周茉现在真的需要忙碌起来,结巴道:“你没看见我穿的是挤奶工的衣服吗,我真的要干活了。”
她越想他松开手,他就越握越紧,垂眸凝着她:“你最好交代清楚怎么回事。”
周茉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乱七八糟的样子,想藏起来,囫囵道:“就是来学挤奶呢。”
楼望东在这时轻嗤了声,忽然弯身将她横抱起,周茉心跳一悬,双手惊慌地环上他脖颈,便于暮色风声间贴上了道坚硬起伏的胸膛,他的皮革束腹带压到她胸口,男人在她耳边说:“行,回去,我手把手教你挤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