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望东垂着狭长幽深的眼睛看她:“接下来想去哪里?”
他没有提送她回家,也没有说回出租屋去,周茉因为这点猜测而在潮湿的心底开出了花,她说:“我们去坐天星小轮吧。”
还可以继续待在一起。
这是艘并不大的邮轮,从中环开到尖沙咀也并不远,刷个码就能买票了,而楼望东在拿出手机时想起件事,对她说:“租房里的灯坏了,你把房东的电话给我。”
周茉皱了皱眉:“怎么才租就坏了,这是他们的问题。”
于是打开通讯录,把房东的手机号给楼望东发了过去。
这时铃声一响,邮轮靠上码头,甲板一放,船客通行。
夜晚的维港被风吹起玻璃皱纹,她问楼望东:“你知道春天吹的是什么风吗?”
男人扯了下唇:“我读过大学。
周茉眉心一蹙,拉着他要坐到靠窗的位置,说:“我才不是在考你呢!”
这时楼望东牵上她的手,一路带着她走到船头里的舱室,压着她肩膀坐下,说:“这里才是向东,能吹到春天的风。”
可是坐下才发现,船头是空调室,窗户关上了。
楼望东显然没想过自己也有失手的时候,周茉轻抿唇想笑,低头拉了下他的手,让他坐到身边,小声道:“春天的风在这里啊。”
周茉有时候都为自己变得太花哨而惊讶。
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怪只怪律师经常当庭辩证,所以嘴巴转得太快。
这样一说完,两人都安静地坐在一起了,男人像是对她有些新的好奇,目光在她脸上滑过去,最后落到她腿上。
吃过饭后有些热,她的风衣又没扣上,坐下时包臀裙往上抽,露出裹着黑色丝袜的一截大腿。
楼望东已经猜到她不喜欢扣外套,说过了两次,再说她就要恼了,于是只好伸手,将她裙边往下轻轻一扯,盖住露出的肌肤。
隔着一层纱网,她的大腿在裙边挤出一点肉感,他的指腹去勾裙边时,柔腻也挤压着他。
比他那条内裤还挤,幸好她买的是紧的,此刻能勒住他的欲望。
这时周茉感觉到腿边一痒,垂眸时,看见楼望东将她卷起的裙尾捋到膝盖上。
她应该下意识推开他的手,可她惜了一刹,双手撑在身侧,微微抬了下腿,让他方便。
而他却很快就收了手,靠回到窗边,周茉的目光也只能在他垂眸时惊鸿一瞥。
而酥酥麻麻的触感隔着细密的丝袜持续,像一道烟花棒,噼里啪啦地烧着她。
楼望东双手环胸,无声地找了找手指,上面泛着红肿,像被花枝的荆棘刮过。
邮轮靠岸,楼望东这次拦下计程车,真要送她回家了。
周茉在上车前低头系风衣纽扣,楼望东看着她的指尖,想伸手却还是顿住了,他走了,她也要自己扣。
他花了两天的时间找她,第三天陪她住进了出租屋里,第四天和她见了亲人,第五天跟她上了船。
明天是第六天,楼望东回到出租屋,打开了客厅的灯,坐到沙发上,拿了个木头和锉刀开始雕刻,在离开香港前能做完。
他清晨照例去接周茉上班,只用走十几分钟,她在路上就能遇到同事,他不远不近地跟着,如果是男人,他就跟前一点,周茉的目光会轻轻在身后停留。
其实他也没理由让她不跟男人来往,令她这样不自在,又似乎是恋爱的束缚。
有情人会自动屏蔽异性,没有情了,就算结婚也难逃分离,楼望东不希望她套着个女朋友的身份,想着远方,又摸不到她的男人,思念久了就变成忧愁怨怼。
他在她上楼后抽了根烟,往马场过去。
今日的天很乌沉,没有太大的阳光,可能要下一场春雨。
周茉来的时候,头顶撑了把透明伞。
香港的天没有太多星星,倒是这雨落在周茉的伞面上时,有种白日繁星的错觉。
她又给他买了件外套,这时休息室里也不乏送餐的亲人,大家都是南方人标配的不锈钢饭兜,就周茉提的外卖和购物袋。
周茉还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从购物袋里把外套掏出来,说:“这个长风衣防雨耐脏,还有帽子。
楼望东看到她指尖摸到一个刺绣纹样,是一个骑士驾马图,他眼睫轻轻一笑,说:“你绣的?”
周茉无语地瞪他一下,眼里还有春天的雨:“这是商标啊!”
“什么商标?”
“巴宝莉,嗯......眼巴巴的巴,宝贝的宝............”
她说到后面,楼望东就猜到了:“茉莉的莉。”
周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解释一个字的时候净用一些暧昧的词。
反正他穿上去了,这种当初为战时特供的长风衣,在他身上自有一种驰骋疆场的高大挺阔。
“饭是我在餐厅打的......你随便吃吧,晚上......”
她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工作人员都提着铁饭兜,明显是住家菜,她又何必费力气拿外卖。
“你晚上想吃什么呀?”
周茉小声问。
楼望东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说了句:“你呢。”
他的民族口音顿挫得很认真,周茉是东道主,自然要替他安排:“那西餐还是晚茶呢?”
“晚茶,点茉莉。’
“就这么说定了。”
周茉撂了东西又匆匆赶回公司,她现在刚入职,很多事情都要学,又忽然想到楼望东说出租屋的灯不太好了,于是抽空给房东打了个电话,对方却说他没这么讲。
估计是楼望东自己换好了,他总是不麻烦人的。
晚上,他站在雨雾中接她,穿的是她送的外套。
楼望东点晚茶是对的,当热水冲入茉莉香片时,散发的袅娜热气令潮湿带来的冷意一点点散开。
周茉要了好多点心,楼望东轻笑了声:“吃不完谁打包?”
“你呀。
男人眼神探她:“我明天就要走了。”
周茉的指尖被瓷杯的热气烫到,连着心也在疼。
她低着头没说话,楼望东继续道:“你明天要上班,就不要来送了。”
“那你就订……………订晚一点啊!”
他都要走了,周茉还要他迁就她,而他也真的迁就了,话里又像达到了目的:“晚上九点的飞机。”
周茉眼眶微微一怔,这时点心上桌,一笼接着一笼,男人捏着茶杯饮了一口,先给她夹了个虾饺。
她撇过头去:“我不用别人夹菜。”
“那你给我来。”
“你明天都要走了。”
“那下次见面给我夹,行了么?”
他又在说这种以后的话,周茉也怕变故,不敢吭声了,双手撑在腿上,没有胃口。
楼望东眉梢一挑:“不吃就出去喝西北风。”
“现在刮的是东南风。”
她又呛嘴了。
楼望东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黑色的T恤衬得他宽肩胸阔,望着她笑:“明天送你个东风。”
周茉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可是她之前已经跟自己说好了,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因为这点难过就失去看月亮的心境,便得不偿失。
他既然给她下了个大钩子,就是要她明天去机场送他的。
不送的话就拿不到礼物,否则他早上来接她上班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给呢?
周茉中午没去给楼望东送外卖了,反正是外卖,他在那里的餐厅更好吃,所以她就跑了一通商场,给他买了一个行李箱的香港手信。
等计程车在楼下接到她的时候,楼望东看见她手里的行李箱,倒愣了下,半开玩笑地认真看她:“要跟我走?”
周茉说不出那句“不是”。
香港很小,但她第一次觉得去机场那么快,快到她还没来得及跟他坐够。
等下了车,一切都安检就绪,她把那个行李箱送给他,说:“就当是我陪你回去了。”
话落,她又低着头,机场明亮的灯照得眼睛太酸涩了。
却在这时看到他递来一个原木雕刻的赛马。
周茉愣了愣,双手接过来,摩挲着,第一反应是:“鞑鞑?”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她自己又更难过了,他送她的马带不过来,只能靠一个木雕马怀念了。
楼望东抬手抚了抚她的头顶,低声附耳道:“那天不是说,想看么?”
周茉猛地一怔,心头的水晃荡晃荡地抬眸看他,就撞见男人逆光勾起的眼角,他像在哄她,又像在给猎物抛了个钩子,让她惦记着这个圈套,跑不掉了??
“就是这个木马的身长粗度,雕来给你摸着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