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春(2 / 2)

乌木逢春 上官赏花 6010 字 5天前

天色灰蒙蒙的,门外种了两棵白桦树,除了风还有人来人往的白噪音,一切都井然有序,楼望东看上去神色幽深,手里牵着一匹高大的马,可落在周茉眼里,那马也比男人渺小,就像他倒映在她眼里的影子,怎么会有两个影子,周茉眼睛一

眨,才发现视线虚糊闪烁。

她想笑,可却要用眉头压住嗓子里冒涌的难过,只能皱着,像被风沙迷住了眼的苦笑。

留克说她:“茉莉一回来上班,日子就过不好了。”

周茉没说话,说不出话,眼睛从楼望东身上挪开,朝留克摆了摆手,请他进去。

进法院做材料记录需要过安检,留克拿出了身份证,轮到楼望东,他目光看向了周茉。

她正在兜里掏,口红、工牌、手机、纸巾......最后在卡包里抽出了两张身份证,一张是他的,一张是她的。

他接了过去,“滴”地一声,周茉的心头也“滴”地一声,然后就是延绵不断地响。

进了洽谈室,周茉打开灯说:“你们坐一会,我去倒热水。”

留克有些好奇地扫视了四周一圈,笑着朝楼望东说:“茉莉穿着西装,我都不好意思跟她瞎扯了。”

“如实说就行了。”

楼望东嗓音低沉,说罢起身去打开洽谈室的门。

留克反应过来:“对哦,一会茉莉拿着两杯热水,怎么开门,还是你细心。”

忽然,打开了门的洽谈室外传来一道清澈男声:“师妹,还生我的气?”

周茉说:“没有,工作时间,不代入私人感情。”

季闻洲笑了笑:“那个楼望东,我相信你跟他没有任何私人感情,你写份材料给我,报告这几天都干了什么,如果其他人有谣言,我会替你压下来。

“不需要。”

周茉不耐烦道:“我过几天就法援时间结束了,谁还会惦记这种虚假信息。”

留克转头看向门外,人都愣住了。

楼望东将门留了道缝,周茉用肩膀就能推开,而他整个人面色淡冷地坐回座位。

留克眼神意味深长地看向他:“原来人家都要走了,你还对她这么好,你还想送她一匹马。”

楼望东半张脸埋在阴影里:“她要走,就不能对她好了么?”

感情的事,不是谁都带着有结果的目的才去做的。

等周茉用脚顶门进来,留克忙上手去端。

楼望东就坐着不动,留克说:“有的人啊,对人好也不在眼皮子底下做,茉莉,你知道这世间有哪两种男人吗?”

周茉一愣:“好男人,坏男人?”

留克眼睛促狭:“人是没有绝对的好坏,只是相对你的利益而言,但可以分为,对你说的比做的多男人,和对你做的比说的多男人,比如刚才你那个师兄,他说的就比做的多,说帮你把谣言压下来,怎么不帮你写材料呢?”

周茉第一反应是看向楼望东,第二反应是他们都听见了?

她结巴道:“刚才那个人是我领导,但因为我们都是一个学校的,一起分配了过来........我们学校有这个线嘛......有熟人很合理的………………”

留克皱眉:“你怎么还帮他解释?"

楼望东则目光灼灼看她:“什么谣言?跟我有关?”

周茉明明是来做记录的,现在成了被他审问的,指尖握紧笔杆:“我会处理好的,不会影响到你,现在你只需要解决乌沙对你的陷害问题。”

这时留克摸了摸肚子:“那个,茉莉啊,我赶了一路,想上个洗手间呢......”

周茉顿时紧张起来了,怕他一走,楼望东就会做什么,他上次压得她肩膀酸,手腕半夜还泛酸。

“出门左拐......”

虽然如此,周茉还是告诉他怎么回避了。

留克出去后把门关紧,楼望东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周茉脸上:“我不是告诉过你,别人误会你跟异性关系不清时,该怎么解决麻烦么?”

周茉说:“可......”

可这一招用在楼望东身上没用啊,她就是喜欢他的,他样样都契合她的癖好……………

她说:“乌沙想借你和我有私人关系的理由,认定我们非法取证污蔑他,但只要我证明你根本不是从犯,那就洗脱嫌疑了。

“我跟你有什么私人关系,朋友提供线索也算非法取证?"

楼望东逻辑严谨:“茉莉法官,请你说话清晰点。”

周茉脸颊促红,但面上严肃,这样好像就能把这句话说得很官方??

“权色交易。”

乌沙昨天在警车上的那番话滴水不漏,朋友关系确实平常,但让一个人不惜将自己拉下水也要为她做,关系就不简单了。

楼望东听到这话嗤笑了声:“所以你那晚跟我接吻,算什么?”

周茉瞳孔一震,她是讲究逻辑了,楼望东不讲啊!

男人长身倾到桌面,幽深黑瞳直直看着她,她无法对视,避开的瞬间,听见他说:“不澄清,是因为我们确实不干净么?”

“我说了我的策略,只要证明乌沙偷运木材……………”

“那我为什么带你找他?”

“因为你......”

周茉语气一噎:“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楼望东勾了下唇:“朋友?所以就出卖我的好兄弟,还让我自己牵涉其中?茉莉,你到底懂不懂,不懂就换个人来审。”

他话一落,周茉猛地站起身,眼睛通红:“你到底想不想脱罪!”

“就这么信我无辜?”

他眼神暗沉沉地掀起看她。

周茉说:“在公我不能判定,但你昨晚问该怎么信我的时候,那个吻就是证明,难道我不知道后果吗?尽管让你认为我轻薄......可如果我真的利用你,就不会亲你。”

她也不知道自己举这个例子做什么,总之,她说:“信任就是相互的!你信我,我就信你。”

男人眼尾似笑非笑地看她:“我们这边的人,接吻不随便。”

他话一落,周茉眼睛怔圆:“对......对不起......我也不是随便的,我只是想表示......我也没有随便对待你。”

楼望东轻扯了下唇:“挺好,现在忘了随便亲脸的事了,恐怕以后再做些过分的事,这个吻就不算什么。”

周茉整个人蓦地惜在原地,涨红了脸,偏偏又要严肃,只好扭过头去不看他:“谈公事......不谈别的……………”

楼望东那双眼睛却在将她缠紧:“我带你去的是正规酒店,可以出示开了两间房的证明,而且过道有监控,另外那家营业执照过期的小卖部,老板可以作证。”

周茉一愣:“他做什么证,他都看到我们在一起了。”

楼望东狭长的眼神朝她落了眼:“我没买避孕套。”

想起当时楼望东没来由不爽要走,此刻周茉心里隐隐反应过来,原来是因为老板推销他买避孕套啊?

现在澄清了他们的关系,就到《林法》案件,周茉说:“你………………为什么会收木材的转账?不知道哪怕是普通一棵树都不能随便砍吗?”

“那是买马匹的钱,草料运回旅游区要用卡车拉,木材就在草料下面。”

难怪账务分不清,马在车上,堆满草料,而且正常人看到车上有马,谁敢上去检查呢?

“那你怎么发现的?”

“有天下暴雨,马受惊,我上去安抚的时候看到了雨布下刚砍的林木。

“马的价格是多少,如果转账金额跟马匹相符,那就能洗清你的嫌疑了。”

楼望东说:“我的都是好马,抵市场均价几倍。”

周茉眉心皱起,所以他收的这笔钱里,高出市场马价外的部分就容易被判定为木材采购费,而且动物的买卖就像玉石,价格看买家的意愿,如果对方出价高,马主也认为值得。

“乌沙好歹是你兄弟,你都没给他打个折吗!”

现在这个账怎么算。

“亲兄弟明算账。”

周茉都气笑了,却问了句私心话:“你为什么愿意带我去找乌沙呢?”

男人眼皮缓缓一掀:“你怎么不想,我是不是利用你惩治了他?”

周茉眼瞳在他云淡风轻的语气里微恸。

他这样聪明的人,谁利用谁还说不准……………

周茉忽然明白该怎么写这份材料了,起身道:“你把转账记录给我,还有,我看你骑马过来的,先留下它,我们带去估价。另外,你去男洗手间喊一下留克。”

就在她转身要出去时,楼望东说:“那我今晚住哪?"

周茉一愣,回头看他:“现在我们没有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可以打车回去,我给你报销。”

“那马要送人,不能有闪失,我得看着。”

周茉鼓了鼓气,想到他这一路也在利用她报复乌沙,就心里不舒服,阴阳怪气道:“你真奇怪,兄弟要明算账,收这么多钱,转头又给别人送马,什么人啊,你给他送这么贵的马。”

楼望东靠到椅背上,前臂松散搭着扶手,十指相握垂至腿面,对她慵懒一笑,说:“你啊。”

忽闪忽闪的灯光下,周茉一颗心也在忽闪忽闪地被白炽灯照烫,飞蛾扑翅地撞向光源,明知是火会死也要扎进去,现在吸引她的那团火是楼望东,周茉觉得自己也快死掉了。

被他轻而易举撩得无法招架,她只剩落荒而逃。

法院门口。

周茉和罗燕把人送下楼。

罗燕双手翻动笔记说:“如果有需要,我们可能还需要二位配合,今天辛苦你们来一趟了。”

留克摸了摸脖子:“我还以为是茉莉审问呢,没想到是其他法官给我们做记录,搞得我还有些紧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罗燕笑道:“避嫌嘛,茉莉只是来接你们的。”

周茉站在她旁边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搅着,不敢抬头,感觉楼望东的眼神一直盯死了她。

他发现她今天的审讯根本不做数了,害他费嗓子。

等留克坐车离开,周茉才远远地跟在楼望东身后走,天色近晚,要去见他那匹马,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过一匹马。

想到这里,整个人都有种难抑的兴奋在涌荡,不知是不是他在洽谈室里说的那句“你啊”,让她到现在浑身还在轻轻地抖颤,大抵是天气冷的缘故吧??

心也跟着颤。

“茉莉!”

忽然,身后有人唤了她一声,转身望去,是季闻洲。

她停下脚步,朝走到面前的男人说:“什么事啊?”

季闻洲朝不远处的楼望东望了眼,男人一身黑色冲锋衣挺立在暗夜里,单手插着兜,右手牵了匹马,看过来的目光,让他不由想起草原里狩猎的狼眼。

季闻洲不着痕迹收回视线,对周茉说:“明天前能把报告交上来吗?”

周茉点了下头。

"既然是澄清关系,就要注意,我去送他吧。”

周茉忽然说了句:“不用,我跟他是朋友,没理由让你去送,我这样刻意避嫌反而寒了人心,而且,民族团结第一。”

最后那句让季闻洲笑了下,食指无奈地虚空点了点她:“觉悟不错,今晚等你邮件。”

周茉说完,原先只是跟着楼望东的脚步变成了小跑了,怕这一耽误他就走了好远,谁知道他牵了马,已经在不远处等着她。

他眼眸一低,看着迎风跑回他面前的女孩,问了句:“马牵回哪里?”

周茉脸上漾开了笑:“回我住的地方!”

楼望东牵着马与她并肩走,眸光微侧,夜风掠过眼梢,朝她落下一句:“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