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娇经常被人夸,可她得说,钟天明这家伙虽然一脸凶相,但嘴巴似乎比梁的还要甜,还要会说,夸人也够艺术,可这就又搞的她又很迷惑。
因为如果他小时候嘴巴也那么甜,说话好听,她应该很喜欢他才对。
又怎么可能会经常凶他,还打他的?
她端起盒子才要走,钟天明又指耳朵:“这儿还是有点痛。”
她抓上他耳朵轻抚再仔细看:“好的呀。”
钟天明双手攥拳,闭着眼睛,声柔而额:“你再仔细看看呢?”
苏娇仔细看:“没有破呀。”
街面上人已经很少了,金花姐的哭声就显得格外刺耳:“我冤枉啊!”
“我跟梁少怎么可能,我简直比窦娥。”
苏娇一把推开钟sir的脑袋,挪开发财树,直击热闹。
郭方老爹来了句:“你可不冤枉,我做证,你总到我家店里给梁铖打传呼。”
又问:“你真的包养梁铖了吧,他炒股是不是赔了呀?”
金花姐一噎,旋即咒骂:“你个老不死的管好自己吧,小心明天遭雷劈!”
她确实经常打梁打传呼,但并不是为了偷情。
但现在在丧辉把梁铖打到住院了,且不说他俩之间最终如何处理。
丧辉以后肯定不会再跟她好了,而且他是混社团的,说不定还会做掉她,怎么办?
回头看到苏丰提着只蔻驰的手提袋鬼鬼祟祟上苏记,她又臭骂:“垃圾,死滥仔,我都听说了,梁是被你打的,你小心点吧,早晚被人做掉。”
还不到睡觉时间,除了苏旺因为要早起而睡得早,苏鸣和周进财还在天井里纳凉看电视,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俩人同时瞪眼:“我们这儿不欢迎你。”
苏丰硬着头皮往里闯:“我找我妹夫,要你们管?”
见两人还不肯让路,一手掰一个,声音谄媚:“钟sir,是我呀,阿丰。”
再摇摇手提袋:“有人给你和阿娇送礼,我给你们带礼物来了。”
他提的正是梁铖给苏娇和钟天明准备的新婚贺礼。
当着钟sir的面他当然不敢撒野,但也习惯成自然:“阿娇,给我上饭。”
“你都多大人了,饿了不会自己找饭吃?”苏娇反问。
苏丰嘿嘿笑:“自家酒楼开业,我留着胃口吃咱自家的饭呀,还有我的朋友们......”
苏娇突然抓钟天明:“他开玩笑的,你才受过伤,别乱动手!”
钟天明:“......”
苏丰:“…………”
又问:“钟sir受伤了,谁敢跟他动手的,不要命了吧?”
苏娇嫣然一笑:“我打的,不行吗?”
又一指头戳上钟天明的脑袋:“我们起早赶黑的容易吗,你自己免费吃也就算了,还带帮子狐朋狗友上门,想打肿脸充肿胖子,以后再来,我全部打出去!”
开酒楼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熟人要不要收钱。
苏旺从来不收钱,所以苏丰苏琴,甚至周进都经常带同学们上门大吃大喝。
但苏娇要改规矩,以后像苏琴和周进莲,苏丰等人,她统统不接待。
现在就看钟sir会不会给她面子了。
苏丰在看,苏鸣刚才就上楼梯玩儿,此时也在看。
钟sir近一米九的身高,臂膀都比苏娇的脸还大,却被她指头训,他挨得下来?
答案是,是的。
他两目凶光的盯着苏丰,一字一顿:“大小姐经营不易,大家吃饭必须掏钱。”
连钟sir吃面都要掏钱,否则就要挨打,试问还有谁敢不掏钱的?
苏丰被指控为打人黑手,也算吃了哑巴亏,他不敢把手提袋送回去给梁铖,更不敢拘为已有,本来想的是天晚了,酒楼没客人了,让苏旺给他烧几个菜,大吃一顿再回家的,但一看今天蹭饭没戏,只好放下手提袋走人。
也就在这时有人哭哭啼啼的敲门了。
今儿这热闹还没完了?
周进财打开门一看:“金花姐?”
再一迟疑:“这些钱夹,这岂不是......阿娇,师父,偷钱包的贼上门啦!”
其实苏娇早就知道,偷她钱夹的人就在这条街上。
她有几个怀疑人,周进莲,林嘉丽,再就是金花姐了。
她最怀疑的也恰是金花姐,但因为她是大佬丧辉的情妇,怕招来麻烦,就一直没吭声。
原先她想的也是让钟天明怎么想办法到她家把钱夹找出来,拿到证据之后再找辉,让他警告一下金花姐,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虽然钟天明说贼会把钱夹送上门,但她是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苏旺都被吵醒了,出来问:“怎么啦?”
金花姐先走向苏娇,总共五只钱夹,一股脑递给她再鞠躬:“对不起。”
里面的钱当然都已经花光了,但苏娇平常出门也就带几十一百块,损失不大,别的钱夹都是现买的,也没所谓。
苏娇打开一只最小最旧的钱夹,那是乔淑贞的。
那里面夹着她当初还在大陆时代的高中毕业证和几张粮票。
别看东西小,但乔淑贞一直收着,那也都是苏娇的念想。
她翻检完钱包,瞪了金花姐一眼。
酒楼诸人全围过来了,就连苏丰都想不通:“金花姐,你偷阿娇钱包干嘛?”
苏旺也说:“街里街坊的,阿娇还经常找你做头发,她也不过个普通孩子,你要偷来偷我呀,好端端的偷她几个钱夹干嘛?”
凡事要审时度势的,如果不是有人给她造黄谣,金花姐又怎会自爆?
她手抚胸脯,说:“其实我在大陆是有老公孩子的,只是没有偷渡过来,这事儿罗慧娴知道,所以梁少也知道,他答应帮我瞒着辉,但就一个条件……………”
梁铖帮她隐瞒她有老公孩子的事,就一个条件,让她偷苏娇的钱夹。
同住一条街,经常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金花姐就只要瞅着机会,就会偷一只钱夹。
也是为防梁铖将来赖账,钱夹她一直收着,没有给梁铖。
她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这些钱夹能成她的救命稻草。
再看钟天明,她直接跪下:“我九死一生偷渡过来也只为赚点钱,钟sir,我走的时候我闺女才三个月,她马上12了我还没见过呢,我不想死,你救救我吧。”
钟天明把她扶了起来:“几个钱夹只是小事,但既然你被威胁恐吓,就该报警,现在天已经晚了,明天吧,你上警署,我来接待你。”
但一说报警,金花姐犹豫了:“我就一普通人,惹不起丧辉也惹不起罗慧娴。”
钟天明不是那种一根筋,清廉到底的警察,他很会考虑底层人的所思所想,处理起事情来也蛮有耐心:“所以你不想追究别的,只想丧辉不整你,不杀你。”
金花姐猛点头:“我只想让他知道,我没给他戴过绿帽。”
钟天明伸手:“好吧,这事我来帮你搞定。”
都是电话里说的事情,也没个录音啥的,金花姐也不知道钟天明要怎么查,但现在她所有的希望全在钟sir身上,她说:“拜托您了,钟sir。’
再看一眼苏娇,金花姐又说:“大小姐,我对不起你。”
欲下楼梯再回头:“钟sir你今晚听着点儿,我怕丧辉要来杀我。”
虽然她是小偷,向来也尖酸刻薄讨人嫌,但毕竟也是个可怜人。
苏旺首先就说:“我既被你吵醒就睡不着了,今晚我帮你望风。”
要不说远亲不如近邻呢,金花姐再抹眼泪:“苏老板,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已经有新钱夹了,别的苏娇也就都收起来了。
坐到窗台前,她捧起了阿娘的那只。
原来的苏娇从不好奇阿娘的故乡,大陆,也一直觉得大陆很穷很苦,是个人人都想逃离的地方,但在她梦里,大陆将来会比香江更加繁华。
香江的经济,将来也会是由大陆人撑起来的。
原来她也从不好奇那些花花绿绿的粮票,但今天,她掏出它们看了起来。
这些来自大陆的粮票是乔淑贞使用过的东西,也是她经常拿出来反复摩挲,并借以缅怀乡愁的东西,于她来说很珍贵的。
不过苏娇翻着翻着,就发现其中一张不是粮票,而是一张养乐多的标贴。
她于是抽出那张标贴来,翻到北面,就见纸上有一行字:
季胤与乔红革同赴香江,共生死。六月初八日留。
乔淑贞原来跟苏娇讲过,说自己在大陆的时候,是因为跟成份不好的人谈了恋爱并被发现,害怕被斗,才趁着逃港潮,她鼓动了全家人,一起拼命游到香江来的。
而据她说,那个男的和她的父母全都半途死掉了。
苏娇当然不知道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她也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在大陆谈个恋爱会是死罪。
总觉得阿娘是在编故事吓唬她。
但现在她明白了,那个男人的名字应该就叫季胤。
但那个胤字,她怎么瞧着那么眼熟。
恰这时钟sir进门,苏娇就又把那张养乐多的纸给夹了回去。
他平常都穿T恤的,但刚才去洗衣服,就把身上穿的也洗掉了。
而且这男人也是越来越不害臊了,赤着上身在她面前走来走去。
苏娇抓起床上的T恤递他:“快穿上,别着凉了。”
七月热天,钟sir只怕中暑,哪里会着凉。
他说:“谢谢,但我不冷。”
苏娇知道他不冷,可她总忍不住看他胸肌,又怕自己梦里会发昏乱摸。
男人拒不肯穿衣服,她就尽量不看他,上床睡觉。
季胤,苏娇总觉得那个胤字自己特别熟悉,想到些事儿,正想问钟天明。
他却突然问:“你猜梁铖送我什么礼物?”
梁铖的礼物当然是狐狸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那么他到底送的什么?
不及苏娇问,钟天明主动回答:“一条狗链。”
钟天明小时候被海盗抢去,脖子上就栓过狗琏。
后来到了酒楼,苏娇又拿条狗的名字喊他,但是只能她喊,别人谁喊他就揍谁。
直到十年后这件事光明巷的老街坊们都记忆犹新,用来调侃苏娇
结果梁铖好死不死,送他一条狗琏当新婚礼物。
如果他当众拿出来,如果苏娇是钟天明,她冒着被记过,开除警队的风险也要把他打个稀巴烂。她脱口而出:“他有毛病吧,怕不是想找打?”
钟sir坐到了床沿上,语气依旧淡然:“所以啊,他被人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