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没过过简单的日子,每天心都是提着的,怕我爸喝了酒,或在外面受了气,会回来拿我撒气。还怕奶奶为了护我,被我爸气着。我那时经常做的梦只有两个内容,一个是被我爸打得满院子跑,一个是我奶奶没了,每次我都是被吓醒
的。”
“后来去了陈家,十几岁的孩子正是自尊心旺盛的时候,无论陈家人对我如何,我都觉得自己是在寄人篱下。我好好学习,一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二也是尽量讨大人喜欢。我知道我虽然不是陈家亲生的,但他们喜欢成绩好,可以拿出去说嘴长脸
的孩子。”
“这还只是在陈家,在学校里,你是知道我那时差不多是在捱日子,一门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就盼着高考毕业,离开那个环境。”
“再大一些,看着好像我是从容了一些,成熟了一些,但这颗心还是天天提着,怕陈奶奶对我失望,怕在陈唐身边不能胜任工作。”
“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我在感情上也不顺。我好累啊,不是身体上的,是心灵上的。最近这段时日,我终于可以把心放下来一些,不用再怕谁会伤害我,不用再怕谁会对我失望,钱够学习与生活的,不够了再去赚,我觉得这样的生活特别
好。我想这样先过上个十年八年,什么都不去想。”
她一口气说完,看着许念凡:“我说的这些你能明白,理解吗?”
许念凡的心,随着连甜的这段话,越坠越沉,但他真的明白了。
本来这次过来,他也没抱太大的希望,他了解的连甜,对纯粹感情的追求是极致的。
她恐怕没说出口的还有,她总不能连着跟两任前男友复合吧。他们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许念凡第二天就飞回去了,许念凡只一个要求,他们要常联系。彼此都记得对方的号码,更别说手机里也都存着没删呢。
回强的人把许念凡的事说了,回强又去给他哥说,回永想了好久,就差把陈唐的原话,一个字一个标点地逐个分析了。
最后,他觉得陈董的意思,只要连甜没遇到麻烦与难事,就不要跟他汇报。
许念凡对于连甜来说,肯定不是麻烦,回永决定什么都不说。
一个星期过去了,在回永看来,他做对了,陈董每天过得都跟同一天一样,眼里只有工作。
对他没有问询没有提示,回永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连甜在Z城度过了三个夏天,她在第三个夏天里拿到了结业证。未来的方向她也找到了,她学了一圈,最后发现,自己还是喜欢纯数学,喜欢做研究。
布朗教授对她很欣赏,很多年不见这么不心浮气躁的学生了,在他的推荐下,连甜去了一家研究中心,做第三级的数字辐助与研究的机构,与数学与数据打交道的生活对连甜来说就是她想要的简单、修心。
连甜重新租了房子,每天只要走路就可以去上班。对于她这样一坐坐一天的工作形式来说,上下班时间的路途,正好被她拿来当活动了。
她的失眠症也好了,现在倒头就睡。
她长了几斤肉,终于回到了她生病之前的体重,人看着更有精神更有活力了。这让她看上去更显小,把头发扎起来,还是个学生样子。
国内,陈唐这两年没日没夜的工作,虽为了健康,他没有放弃健身,但他还是瘦了几斤。
安玉卿觉得,每次看到陈唐,都觉得他比上次来又瘦了,也不知是不是她感觉得不准。
她更频繁地叫陈唐回家吃饭,喝汤,总想着给他补一补。
这两年,陈邦对陈唐十分满意,这个儿子很优秀他一直知道,但没想到他比他想的更优秀能干。
尤其是谈生意时的进退有度,有时连陈邦都自叹不如,一点也看不出来当年他跟许家玩命的影子,好像那是一场梦。
但陈邦与安玉卿有一个共同的心病,就是陈唐的个人问题八字还没一撇。
这两年,眼见着陈唐从连甜那个旋涡中挣扎了出来,正常了起来,所以他们不敢提这事。
但再不敢提,陈唐已经二十九了,与陈家早成家立业的家风相去甚远。
所以,夫妻俩有一个共识,找机会还是要与陈唐提一提,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共识下,安玉卿与陈邦有一个分歧,安玉卿对连甜还没有完全放弃,因为知子莫若母,她知道陈唐没放下。但陈邦是不同意的,他怕了,被上次陈唐不管不顾发疯一样搞许家的样子吓坏了。
好不容易他与连甜分了个干净,恨不得他们两个人一辈子不见面才好,生怕再勾出陈唐的“旧病”来。
安玉卿与陈邦在连甜这件事上谈过一次,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各退一步,不再提罢了。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医院检查检查啊,我看你又瘦了。”安玉卿看着喝汤的陈唐道。
陈唐:“怎么?要去医院,哪不舒服吗?”
安玉卿:“没什么,例行检查,我们这个岁数,一年不查一次不安心的。怎么样,你也一起去吧,体检那里的年轻人可不少,现在人都惜命。”
陈唐:“我没空,我也没事,能吃能睡的,能有什么事。”
可安玉卿不这么认为:“你能吃什么啊,那点饭量现在还不如你爸呢,还有睡觉,天天飞来飞去,很多还是红眼航班,那能睡得好吗。”
安玉卿为了让陈唐也检查检查,就说希望陈唐明天陪她去医院,她每次去医院都有些害怕。
陈唐答应了,这两年他太忙,陪父母的时间太少。正好明天有半天时间,他打算陪母亲去医院。
于是陈唐这一夜就宿在了这里。他回房间时,选择走那条路过连甜房间的那一侧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