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人放在床上,把她的外套、鞋子脱下,被子盖上,然后去给自己弄了杯热水喝。
喝着水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在飞机上一直提着的无处着落的心,终于安了下来。
他查看过了,她就是睡着了,身体没有别的问题。
心一安下来,他也觉出些许困意。
连甜醒来的瞬间,想不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以及她是怎么睡觉的。
她一动,手触到身旁有人,吓得她一激灵。看到是谁后,所有的都想了起来。
陈唐在她动时就醒了过来,他一向觉轻。
他们躺在床上四目相对,平和的状态没有维持多久,连甜马上起了身,离床远远的。
陈唐也坐了起来,问:“酒醒了?”
连甜一边找鞋一边道:“我根本就没醉。”
陈唐冷了一分脸色:“没醉你抱着许念凡撒娇卖痴。”
连甜楞了一下,她还真没记得她做过这个,她不就是让许念凡带她去看日出吗,哦,还有,许念凡在她下坠时接住了她……………
陈唐又提醒她道:“不要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他是个实心眼,不要误导他。”
连甜被这声提醒拉回现实,忽略掉刚才心里一闪而过的暖意与安心。
陈唐看着他提到许念凡,她走神的样子,脸色又冷了一分,出声嘲讽:“弄走一个陆昊择,后面立马又跟上一个,你真的是来充实自己找到自己''的吗?"
连甜已顾不上他拿她邮件里的话来讽刺她,她震惊地看着陈唐,当年翟越的事又在重演吗?
但陆昊择不是的,陆昊择不是她的男朋友,他们清清白白。
连甜的脸色严肃起来,声音冷下来:“你凭什么,凭什么左右别人的人生?”
陈唐看着这样跟他摆脸的连甜,怒极而不显:“这个问题我原来就告诉过你一次,现在我不介意再告诉你一次,就凭我可以,在我不想讲道理的时候,我可以不讲。”
连甜已穿上她的鞋,也看到了她的外套,她本可以一走了之。
但她运了几次气后,坐了下来。
她怕,她这样走了以后,会给陆昊择添麻烦。
还有,她不想再这样跟陈唐硬碰硬,。了,她认输,她愿意跟他说些心里话,愿意把自己剖开展示。只希望这个不讲道理的活阎王,至少能被打动哪怕两三分,也能让他们这些普通人的日子好过一些。
“我没有给你讲过我小时候的事情吧,”她语气平缓,“我一出生我妈妈就没了,我上面有三个哥哥,我爸爸嫌我是个赔钱货,从小都看不上我,或者说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我更贴近一些。”
“但在我八,。九岁时,他忽然就看见我了,开始对我好,像对哥哥们那样,不,甚至更好。”
“我好高兴,小心地怀揣着这份幸福,好好学习,努力干活,卖力地讨好他,生怕这难得一见的亲情会因为我的不懂事而没了。”
“但最后,一切都是假的,他在骗我,为了他的目的而骗我。”
连甜说到这里,很平静地看着陈唐,但陈唐的眸子震颤着。
“他想把我卖给我们村里一个常年在外打工,挣了些钱回来盖房的老光棍。那老头都有五十了吧,可他看上了我,找到我爸。也不知他们是怎么谈的,我还那么小,他们竟能达成协议,要把我卖给他。”
“现在想想,那死老头是个恋童癖。当然,他们还知道要点脸,打着让我给对方做干女儿的旗号。”
“如果不是我奶奶太了解我爸,早有防备,跟他以命相拼,制止了这场恶心至极的腌?事,我可能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我不讨厌被人骗,我不追求绝对的诚实,但我绝不能接受被人欺骗感情。我对此厌恶、恐惧至极,我想我这个心病是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陈唐张张嘴,想说些什么,连甜抬手制止他:“你先别急,我还没说完。”
她继续那种平缓的语调:“我后来被陈奶奶带走,认识了你。你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好帅的少年啊。自信,强大。气质与气场,都是从小山村里出来的我没见过的,我被震住了。”
连甜自嘲一笑:“是的,我喜欢过你,我知道你知道,甚至你身边很多人都知道。”
“但你,看不见我,你就像我爸我哥一样看不见我。我习惯了,我不强求,我也怕了,所以我自己斩断了对你的那份心动。”
“你不知道我被埋在坑里时,我有多害怕,我想我这是个什么命,连被埋都只是一个人。我想了很多,我怕他们不来救我,因为他们会去挖埋人更多的地方。后来,看报道也知道,如果不是迁坟弄得村民与村干部们吵了起来,一齐被埋了,我不
可能被那么早地救出来。”
“在濒临生死时,我对不被看到的恐惧达到了极致,我那心病也犯到了极致。”
“所以,陈唐,我当初是鼓起怎样大的勇气,才敢相信你,才敢跟你试一试。我克服了根植在我灵魂深处的恐惧与阴影,走向你,爱上你。”
“但,你骗了我,你知道我要的是爱情,你就假装给了我,好一场高傲的施舍。而我,又被人轻易地骗了感情,比起憎恨你,我更厌恶我自己。”
“陈唐,你打碎了我的自尊,磨灭了我的自信,让我一夕回到最弱小最无力时期的我。”
“我说这么多,不是在声讨你,而是在求饶,我把自己所有的伤痕都给你看,只想换一个,一刀两断,干干净净。”
陈唐的眼睛红了,下颌紧崩着,因为疼。
这颗心脏怎么他妈的这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