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佩尔从自家男朋友那儿听说的。
其实岑景的事,在他们圈子里早都传开了。
毕竟旅行到一半突然把兄弟们全水了,又自己一个人开车从阿勒泰直接杀到乌鲁木齐去赶飞机的这个行为...就挺令人震惊的。
更别说后面那些七七八八的事情了,都略有耳闻。
这个圈子说起来也小,兜兜转转就这么些人,话传来传去就说到岑景身上。
越清舒本人其实不介意跟大家聊岑景。
各种玩笑话和真心话掺杂。
沈念温胆子大,就喜欢搅混水,甚至还直接问越舒:“怎么样,那你现在要不要把他叫过来?”
“他以什么身份来?”越清舒嗤笑,“得了吧。”
此话一说,旁边几位都笑得不行,邓佩尔也直接说:“说实话,我第一次见岑景在谁嘴里这么讨嫌。”
岑景喜欢她这件事根本不用说,已经不是秘密。
郁闵也跟道:“看来是岑景不够努力。”
他这人就是不太会追女孩儿的。
从小得到什么都太轻易,总觉得自己可以,实际上对她束手无策。
越清舒跟郁闵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线上视频的时候也有打过招呼。
这会儿说起话来倒也不算生疏。
“还是郁总厉害。”越舒说,“我这才走了两年,你就把我的尔尔拐走了,都快拐到你家户口簿上了。”
“才两年?”郁闵重复了一遍,“两年已经很长了。”
沈念温也调侃。
“就他俩那速度啊?两个月就在一起了!”
“小清舒,你再晚一年回来,人家孩子可能都生了,要再晚两年,孩子都可以叫你干妈了。”
程沭听闻,竟也说了句:“看来我也不够努力。”
云见:......?
程沭:“我追了你整整半年呢。”
他们还比上了,一个两个月一个半年,有什么好比的?
越舒觉得有点好笑。
不过别人的感情好像都是这样,干净利落,能在一起就在一起,不能就尽早结束。
只有她跟岑景拉拉扯扯、黏糊着没个结果。
她撑着脸看邓佩尔跟郁闵说话。
越清舒想,或许是因为他们拥有直白的、热烈的爱,所以感情可以立马碰撞出火花。
她和岑景呢?
在别人眼中的确很可惜吧。
把自己从故事中剥出来,站在上帝视角看这段过往的话,是有些令人唏?。
如果她一开始就拥有坚定热烈的爱,去融化他,他们或许早就在一起了。
但越舒不是那种人,她只能维持自洽,她没有那么多能量可以给他。
而岑景偏偏也是这么迟才意识到爱。
他这个人对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但唯独在爱里是个笨拙的初学者。
大家的调侃玩笑结束,桌上安静了一阵,越清舒喝了一口饮料,忽然跟他们说。
“我努力下次聚会给你们介绍新朋友。”
沈念温眨巴眨巴眼,率先问:“嗯?换人啦?”
这次真不是岑景了。
越清舒点头说是的,家里介绍的,回头要是真行,她也带过来一起玩。
这话题说到这里就没有继续下去,大家聊聊家常趣事,也就过去了,后半段也没有人再提到岑景。
仿佛,他的确只是一个偶然被提起的过客。
这种饭局难免会喝点酒,越舒这些年酒量没见长,两杯下去有些微醺。
晚饭后,邓佩尔说她要陪越舒,让郁闵自己回去,她今晚要跟越越呆在一起。
郁闵不多问,只是帮她整理了一下衣领,说:“好,你们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信息。”
她们还是喜欢手挽手散步回去。
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话更密一些,聊的心思也自然更加深入。
邓佩尔经常开玩笑,说她们之间是过命的交情,越舒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至少有这样一个可以深入内心世界的朋友。
邓佩尔挽着醉醺醺的越舒。
“真的准备就这么算了?”邓佩尔问她。
她甚至没说是什么事。
爱过一个如此闪耀的人,怎么可能做到完整地遗忘呢?
第一次爱的人像是刻骨的纹身。
那是洗不干净的。
“再这么下去也没个结果。”越清舒说。
可以是可以,但有什么必要呢?
她们继续往下走,越舒的声音压得很低,慢悠悠地跟她说话。
“我以前以为的成长是变得更坚强,更勇敢。”
“但现在我才发现,成长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成长是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软弱。”
“我们都不需要做面面俱到的、绝对百分百厉害的大人。”
她意识到自己的软弱,意识到自己的害怕,也意识到自己的回避性。
越清舒当然也想过,岑景其实对她挺好的。
真的。
在他家的时候,他会每天给她做早餐,就像照顾小团子一样照顾她。
越清舒搬来沪城以后其实一直不敢说自己的口味到底是什么,因为她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不能提那么多要求。
她小心翼翼,努力温和。
但岑景给她做过几次饭,就记得了她的全部口味,他从来不问她,也不会在她面前故作表现。
他只会很轻盈地说一句:“过来吃饭。”
岑景家里备了几双平底鞋,是她的尺码,刚开始越舒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甚至还误会过,那是岑景之前的对象留下的。
但后来某天,吃着早饭。
岑景忽然问她,“是觉得我给你买的鞋不好看所以不穿?”
越清舒才知道,那是他给她准备的。
他说,“高跟鞋是漂亮,但不实用。”
岑景也会收到她一条消息,就从遥远的阿勒泰来到她身边。
她知道,她都知道的。
越清舒看着邓佩尔,忽然鼻子一酸。
说好的未来再也不要为岑景掉眼泪了。
可她还是有些难过。
越清舒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如此清晰地述说。
“我害怕。”
“尔尔,我真的很害怕……”
“我只敢告诉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些不够,他没有那么爱我,他以后会腻的。”
她那如此相爱的父母。
都会因为柴米油盐酱醋茶分开。
这个世界真的会有永恒的,亘古不变的热烈的爱吗?
所以从故事的一开始,越舒就没有想要什么结果,是有因为他们之间的差距,因为岑景的态度让她死心。
但最生根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
她对爱情和婚姻的理解在青春期崩塌,信念崩塌后,她不敢再有任何期待。
所以她恋痛。
所以她一遍遍用过往刺痛自己。
所以她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享受在那段暧昧却又没有任何身份的关系里。
这样,她既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又可以不负担任何对未来的期待。
她指责他的那些话,也都是故意的,她说自己没有在他那里要过什么,其实不是岑景给不起,也不是岑景不愿意给。
是她不敢收,不敢要。
“我就是这样悲观的一个胆小鬼。”
越清舒不是在斩断岑景的念头,而是在斩断自己的念头。
邓佩尔看到她红了的眼,一阵心疼,她理解她的苦痛,也心疼她的苦痛。
回避型依恋和不擅长表达的人总是进行着这种纠缠不休的虐恋。
一边痛苦,一边又舍不得放手。
邓佩尔伸手一把将越清舒揽入怀中。
“越越,不着急。”
“时间会给你答案的。”
时间是生命的源泉,可以治愈一切,也可以证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