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哭了。
明明自己本身不是那么爱哭的。
手上的伤口也不算深,她去潜水的时候曾经被珊瑚礁石划出过很深的伤口,她当时也咬咬牙,没觉得多疼。
医生还夸她,真是个超级坚强、耐痛的女孩。
越清舒当时笑了笑,说,我一个人,有什么好哭的,不想哭。
但现在她突然就哭了,憋了一整天的情绪突然全部倾泻出来。
泪眼朦胧之间,她感觉到岑景在伸手替她擦眼泪。
他的指尖是凉的,走进山区一路吹风,岑景的手也还没有热乎。
他不是一个体寒的人,但今天的确整个人的温度都没有完全升起来。
岑景用手指接着她温热的眼泪。
一点点地给她擦掉,但怎么都擦不干净,她的眼泪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决堤。
越清舒很多时候,已经自诩是个成熟的大人,不需要别人照顾。
但此时此刻,二十三岁的越清舒站在岑景面前,再一次变成了需要被人照顾的小孩儿。
越清舒什么都没说,但她在抽泣和耳鸣的时候,听到他跟她说的那一句。
“我在。
她的眼泪再一次决堤,第一次在他面前哭成这样,岑景替她一遍遍地擦着眼泪。
越清舒无以言说自己的难过。
她好像不是因为觉得委屈,其实现在也没有那么委屈,她已经被邓佩尔和她的家人哄好了。
也不是因为觉得感动,而是??
岑景,你为什么要来?
我已经决定不再爱你了,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余的事情。
邓佩尔一家人都是很会看眼色的。
刚开始邓妈妈还有点担心,但被邓佩尔往旁边拉了一下,她跟父母解释。
“这我们集团大BOSS...不是坏人。”
虽然她确实也没搞懂岑景为什么会在这里,虽然自己也还在震惊满头问号中。
但越清舒被他抱着,还哭成这样。
就算是单细胞生物也知道这个时候要给人家单独留出空间。
一家三口在旁边私语。
“什么大BOSS?你们上司?”
“何止上司啊...这是我们喜莱集团的CEO...”
“你们CEO这么帅?”
“妈!你这是什么重点!”
“那没办法...我对这小伙子第一印象就是帅啊,这是真长得好啊,个子也高。”
“所以你们CEO为什么在这里?跑到我们这犄角嘎达里?”
“我还想知道呢...但...”
“他是小越的男朋友吗?”邓妈妈猜测。
邓佩尔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叹口气,往后撤退了一步。
几个人看着那边的越舒在哭,岑景在哄。
过了很久,越舒这边的情绪差不多得到缓解,岑景见状才迈步,看着邓佩尔。
“邓佩尔?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她。”
邓佩尔愣愣的,小跑过去拉越舒,先把越舒领进屋里。
很明显??
岑景有些话有些事情想问大人们。
邓佩尔以前对岑景这个人其实没什么实感,毕竟一个是公式的小员工,一个是大BOSS。
他们的生活工作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邓佩尔也没有能够得着去了解岑景的程度,她只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一些七七八八的小事。
偶尔看到老板,觉得他这人有点严肃,还挺吓人的。
虽然是大了那么几岁...但不管怎么说,岑景跟她们也算是同辈分的。
但邓佩尔这个瞬间忽然觉得,岑景有种跟她们不一样的“大人”气质。
就跟她的父母一样,往那儿一站就是安全感。
邓佩尔忽然松了一口气,惊吓之余也在觉得庆幸,还好他来了。
岑景在这里的话,越越心里应该会好受一些。
“那你们先上去休息会儿吧。”邓妈妈挥手示意,“我们先聊几句。’
邓佩尔点头,飞快拉着越清舒上楼。
越清舒被她拽着,有些踉跄,上楼的时候她一直在思考,等会儿要怎么跟邓佩尔解释自己跟岑景的关系。
她会不开心吗?会觉得自己被欺骗被隐瞒了吗?
这让越清舒非常紧张,甚至会让她觉得有点轻微的刺痛感,比昨晚实实在在受伤还要血淋淋。
但佩尔并没有责备。
她们上楼以后,邓佩尔先抓了几个橘子,给她扔过去,说吃点饭后水果。
邓佩尔完全不急,什么都没问。
慢悠悠地吃水果,偶尔从窗台探头去看楼下在聊什么。
最后是越舒实在坐不住,她拉了拉邓佩尔的袖子:“尔尔...”
“干嘛。”邓佩尔的声音轻,“你现在想通了,想跟我说什么秘密啦?”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越清舒紧张地扣着手,“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我没那么小气。”
“那你都不问我,我以为你会问我...”
“我只是觉得,你愿意说自然会说,不需要我逼你,而且这么大的事情,我觉得你会主动的。”
就像现在,越清舒的确主动了。
“其实...”越清舒顿了顿,思考,“他是我继父的朋友,我的确也会受到一些他的照顾。”
“就这样?”邓佩尔继续吃橘子,“你们俩的关系看起来可没那么简单。”
这个关系,邓佩尔也觉得不是很奇怪,也符合逻辑。
越清舒的家庭条件那么好,在沪城能随便住这种昂贵洋房的小公主,而且圣诞节那会儿,越舒跟她提了几句,说继父那边有很多朋友要邀请。
邓佩尔几乎猜到一些她家的背景不会太简单。
虽然当时没想到岑景身上,但现在想想也是有可能的,这一切都符合规则。
越清舒没想到她完全没置气。
傻乎乎地看着她。
比起生气,现在邓佩尔更多的是,有些八卦信息要确认,她转头问越清舒。
“所以,你跟我说喜欢了很久的那个人,是他吗?”
越清舒沉默两秒,慢慢点头。
“好吧。”邓佩尔说,“那我有点能够理解你。
虽然庞杰说的那些话都是荒谬、疯狂之言。
但邓佩尔年少时,的确有个这样的白月光,也是离她很远的人。
大概每个女孩的青春里,都有那么一颗遥远的无法触碰到的星星。
邓佩尔这人不做梦。
她只把那段喜欢留在心里,过去就过去了,自己的生活更加重要。
后来她也自然地去喜欢其他人,跟其他人恋爱。
只是偶尔回忆起来,也会感叹。
那么闪耀的人,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所以邓佩尔完全能理解越舒。
喜欢上岑景这样的人,好像很难避免。
他的确是个非常耀眼的存在。
而且...
人在摇摇欲坠的时候是避不开自己的救赎的。
“但是你有个事情的确有点过分啊!”邓佩尔往她那边挪,越舒吓了一跳,又紧张起来。
“你当时跟我说,你喜欢的人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天哪,你管这叫普通啊!?”
岑景这个人,哪儿能叫普通啊!!他跟普通这两个字有鸡毛关系!
越清舒赶紧解释:“说他普通是因为...我只是喜欢着最普通的那个他。”
邓佩尔还是不解:“他还有普通版?什么意思?”
“就是,我曾经喜欢的...是很单纯的,岑景这个人,不是他的其他东西……”
他是什么身份,是什么样貌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她喜欢的是那个会在下雨天给她递伞的岑景。
邓佩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着下面的男人,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抓到个重点。
“等下,你说曾经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
“你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
“不会喜欢了。”她确认。
“那你们俩刚才...在那儿……”
越清舒也说不上来,只能说:“我现在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我自己也有点乱糟糟的。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一种接近于扭曲的状态。
邓佩尔的脑子疯狂转动,她好像有点懂了,但又没有完全懂。
只是在这个时候,她转头看向楼下还在跟自己爸妈确认情况,在关心越清舒的男人。
邓
佩尔忽然有些心生悲凉。
瞬间有种自己嗑的CP刚上桌就死了的孤独感。
她是不知道岑景是从哪儿赶过来的,但不管他是从哪儿赶来。
岑景这一趟风尘仆仆、神色焦急,担忧两字清晰地写在脸上。
这份心意都已经足够明显,足够令人颤动。
但越清舒却十分平静,她好像早就已经看到了故事的结局。
邓佩尔不知道说什么,她只是回头看着越舒,再一次确认。
“你的确已经决定不喜欢他了,是不是?”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她都已经决定视而不见,不被感动。
“嗯。”越清舒应着,“我这样会很无情吗?”
邓佩尔给越舒分了一瓣橘子,嘴角扯出一个笑。
"F."
“我反而是觉得,以后没有人会像你这样纯粹地爱他了。”
只有认真暗恋过的人才会懂的,在漫长的岁月中,她早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结局。
所以后来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是过眼云烟。
大概她是攒了很多失望吧,所以才会在这样明明温情又感人刻骨的时刻。
越清舒却如此坚定平静地说出“不会喜欢了”这句话。
邓佩尔咬了一口橘子,有点酸,她的眼皮一跳,看着岑景穿着那么一身昂贵的衣服站在田埂中。
真可惜
。
但他们好像注定会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