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的永安宫门前聚满了嫔妃和宫人。
姜衔玉看着虽然有些狼狈,但毫发无伤的姜令音,着实松了口气。
她还没开口,祺充仪却先发制人:“诚妃娘娘这般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姜衔玉看向她,温声道:“本宫听闻永安宫走水,特意赶来看看。”
“不过是小厨房走了水,火已经扑灭了。”祺充仪却不依不挠,“永安宫的事,也能劳烦诚妃娘娘特意赶过来?”
姜衔玉好脾气,姜令音却不是,她抽出自己的手,没理会姜衔玉,对着祺充仪道:“若非充仪娘娘让妾身煎药,小厨房岂会走水,娘娘难道还要怪罪妾身笨手笨脚不成?"
她的嗓子如沁了水一般清冽,听在祺充仪耳中,却有指桑骂槐和有恃无恐之嫌。
她捂着胸口,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你!”
她怎么也没想到,姜令音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说她。
祺充仪神色扭曲,正想要说什么,不远处忽然传来三下击掌声。
她脸色倏然一白。
聚在门口的嫔妃和宫人一静,自觉让出一条道,环佩玲玲,声音回荡:“妾身恭请陛下圣安。”
扶喻一身冷气地从銮驾下走下来,扫了一眼四周便蹙起了眉,胭脂香气混杂在一起,让人又闷又热。
他抬了下手,冷声:“都围在这里做什么?退下。”
在外面的嫔妃位分都不高,最高的还是刚来一步的顾静姝。
扶喻将她留了下来,其余人全都被迫告退。
院子里的三人也敛迎了出来,为首的姜衔玉连忙福身:“妾身给陛下请安。”
祺充仪一见到扶喻,顿时摆出摇摇欲坠的模样,颤声行礼:“陛下万安。”
扶喻的目光却掠过二人,落在她们身后的姜令音身上。
女子的衣袖和裙角处都沾了灰,连面容上也有一团污黑,扶喻越看,眉头越皱。
见女子低垂着眼眸,甚至不敢看他一眼,扶喻眼皮一掀,没忍住刺了句:“几日不见,姜贵人怎么让自己这么狼狈不堪?”
此话一出,连姜衔玉的脸色都变得有点古怪。
陛下何时学会了这样的说话方式?
姜令音闻言仍是没抬头,也不吭声回他的话。
姜衔玉在一旁看得着急,生怕陛下怪罪下来,慌忙张嘴想要替她解释,不成想,祺充仪抢在了她面前诉苦:“陛下,姜贵人实在胆大妄为,竟将陛下赐给妾身的小厨房烧了??”
因她体弱多病,陛下当年特意为她开了永安宫的小厨房,给她用来煎药、熬药。
她原以为能借这句话引起陛下的怜惜。然而此时,扶喻只看了她一眼,继而语气轻飘飘道:“烧了就找人来重新修缮。”
仿佛此事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一句话,直接堵得祺充仪哑口无言。
祺充仪咬了咬唇,还想说什么,可扶喻却绕过了她,站到了姜令音身前,伸手抬起了她的下颚。
“哑巴了?”
扶喻手上使了些力气,姜令音被捏得眼眶泛红,被迫昂起头来与他对视。
看清了姜令音眼尾的那一抹红后,他轻啧了一声,颇有些不耐烦地解下身上的披风给她披上。
“回去吧。”他道。
声音有些柔和,看着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姜令音这样想着,忽地伸手攥住了扶喻的手指,声音很轻:“陛下不陪一陪妾身吗?”
扶喻蓦然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他低不可闻地“嗯”了声。
打量了一下姜令音,扶喻思忖了须臾,拦腰将她抱起,往銮驾走去。
四周更静,空气凝滞了一般。
众目睽睽之下,陛下抱着姜贵人坐上了銮驾。
祺充仪受到的打击最大,她直愣愣地看着二人交缠在一起的衣裳,脑袋里嗡的一声,思绪完全停滞。
姜衔玉和顾静姝面上倒还算平静,可谁也不知道这一刻她们心中在想什么。
姜令音靠在扶喻的胸膛处,余光观察着她们的神色,目光轻转,却在触及到一张侧脸时恍惚了一瞬。
她闭了闭眼,在脑海里描摹出那人的轮廓。
半晌,她偏过头,凝望向銮驾旁那垂手而立的那个男子。
不错,是他。
姜令音心尖一颤。
扶喻似有所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什么?”
他眺望着永安宫小厨房的方向,淡声:“故意的?”
他并不觉得姜令音是逆来顺受的性子,所以猜测她是为了报复回去,故意纵的火。
姜令音眼睫微颤,敛去眸中的情绪,意味不明道:“陛下觉得妾身会煎药吗?”
扶喻一时没明白她表达的意思:“什么?”
姜令音抬眼看他,声音微微一软:“祺充仪让妾身煎药,妾身不会。”
她蹙着眉心,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扶喻一怔,却没说话。他垂着眼,不知从哪取出一条帕子,开始擦拭她脸颊上的灰尘。
一直到銮驾停下,他才淡淡道:“朕没怪你。”
说这话时,他总觉得有些别扭。可姜令音听了,却展颜一笑:“陛下当真不怪妾身吗?”
扶喻下意识地抚了抚她的眼尾,轻颔首道:“不怪。”
他心想,比起蹙着眉的样子,他还是更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
姜令音眉开眼笑,张开手抱住了他,声音又轻又柔:“陛下,您对妾身真好。”
扶喻心中一动,回抱了她。
在他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姜令音却再次将目光定在了薄纱后那朦胧的身影上。
虽隔着帷帐,但她却根据记忆中的身形确定了那个人的身份??
苏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