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最重名声,换作往常,余氏大抵会直接三言两语跳过这个话题,然而让姜令音没预料到的是,余氏迟疑了一会儿,却坚持道:“此事是蔺家对不住你,索性你与蔺家的亲事流程还未走完,眼下出了这档子事,这亲必不能再结了。”
姜令音心底划过一丝讶异,轻轻抿唇:“是,孙女听祖母的安排。”
见她如此乖顺,余氏不免又叮嘱了一番,才放人离开。
等到出了主屋,姜令音才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一眼。
不论是一言不发的岑氏,还是看似和蔼可亲的余氏,今日都透着一股不对劲。
蔺家是长安城鼎鼎有名的世家,当初她能与蔺家结亲,她们不知多么高兴,怎么会因为这个可笑的理由就轻易地放弃呢?
便是楚小姐真的与蔺大少爷有了肌肤之亲,也动摇不了她少夫人的位置,她们只会让她忍让,怎么却转性子了?
若是侯府与蔺家退了亲,淳安县主那一关怎么过?当初,侯府与蔺家结亲,淳安县主可是闹了好大的脾气。难道她们不担心淳安县主记恨侯府、败坏侯府名声吗?
姜令音捻了捻手指,眉梢微压,良久才道:“杪夏,去查一查今日我走后,侯府来了什么人或是发生了什么事。”
杪夏领命退下。
回到屋子里,姜令音将面纱放回妆奁,手指不经意触碰到一抹冰凉后,不知是意识到什么,她眉眼间的情绪一刹那褪得干干净净。
她保持着站立不动的姿势,一直到杪夏回来。
“小姐,今日侯府并没有来人拜访,只是在小姐走后不久,大爷从太府寺回来了一趟,不过在正院待了一柱香又走了。”
杪夏口中的大爷是绥安侯长子,也是姜令音的大伯,在太府寺当值,每日早出晚归,若无事,根本不会中途回府。想来,便是这个缘故了。
姜令音锁着眉头,思绪有些混乱。
可什么事,能让侯府主动与蔺家退亲呢?
没等她想明白,翌日一早,侯夫人余氏便将她叫到了正院。
“音丫头,你与蔺家的亲已经退了,往后,便莫要与蔺家来往了。”
姜令音下意识地蜷缩了手指,“是,孙女知道了。”
这桩亲事于她来说,原就没有满意与不满意之说,她能嫁入蔺家,本是高攀,但蔺淮与却对她极好,倘若他能一直对她那样好,她怎么会放弃他呢?可他太贪心了。
她不需要太贪心的人。
不知何时,她走到了前院,面前来了一位小厮,恭敬道:“二小姐,蔺少爷求见。”
姜令音抬头看向不远处,怀了莫名的心思,她一步一步靠近了那人。
蔺淮与穿着一身青色绣着竹叶团纹的长袍,长身玉立,眉眼清隽,凝望着她的双眸溢满了柔情。
姜令音的心蓦地一颤。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蔺淮与手握成拳,率先开口:“……对不住。”
“我同楚小姐只是说了两句话,私下里不曾有过单独的相处……我也没想过退亲。”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直至低不可闻,语气里满是懊悔,“早知如此,我那日便不该同楚小姐说话。”
他无力地耷拉下眼皮,将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姜令音没由来生出一股厌烦,霎时间取代了原有的情绪。
“蔺少爷。”姜令音沉着脸打断他自言自语的悔过,“我们的亲事已经退了,你若觉得对不住我,便将先前答应过我的事做完。”
蔺淮与忙道:“这是自然,你放心。我已经托人购得了和田红玉,等几日就能送到长安,到时候我直接派人将东西送给你。”
“不必,你送去镂云霞即可。”见目的达成,姜令音不再与他纠缠,转身便要离开。
蔺淮与有些失落,张嘴想说什么,余光中瞥见一道身影,又赶忙闭上了嘴。
他半握着拳头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狼狈,却听见自己的母亲怒气冲冲地道:“往后莫要再与姜二小姐来往了。”
蔺淮与低垂着头,呐呐道:“是,儿子明白。”
他紧跟着母亲踏出绥安侯府,又情不自禁地回头一望,本不带什么期望的目光,却在触及到姜令音的身影时猛然一缩。
姜令音站在游廊下,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隔的有些远,蔺淮与并不能看清她脸上的神色,但心却急促地跳动起来??她在看他。
姜令音与他四目相对后,就平静地收回了视线。
她猜到蔺淮与会回头寻找她,所以故意站在他能看到的地方,给他留一个念想。
蔺淮与,你可不能忘了我啊,否则,我可是会伤心的。
姜令音浅浅勾了勾唇,步履轻快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却见院子里堆满了箱笼,杪夏正在清点并记录在册。
“这是什么?”
听见姜令音的声音,杪夏连忙笑吟吟地过来:“小姐,是老夫人让人送来的,说是先前替小姐攒的嫁妆,现在让小姐自个儿收着。”
姜令音有些纳闷,却也没多问:“那便都收好吧。”
眼下唯有静观其变,她倒要看看她们打的什么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