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剑宗对于自家的铸剑大会十分重视,但对于寻常的民俗节日,便没那么看重了。
在上元节这天,最多在弟子食堂,以十分优惠的灵石价格给弟子们提供汤圆,就算是过节了。
而烬花宫就特别有节日仪式感,上元节之前,各个宫殿前就会挂上花灯,贴上彩纸,糜月往往会和副宫主们喝到不醉不归,还会给弟子们放两天探亲假。
于是糜月便打着过节的由头,在上元节这日,早早同膳堂的大厨打好招呼,准备好了木炭和铜锅。
起初她找到膳堂大厨时,大厨还一脸为难,说这里没有西境的铜锅,直到她阔绰地拿出谢无恙的玉牒,划走两千灵石,大厨瞬间喜笑颜开,连连拍着胸脯保证说,一定让她吃到正宗的家乡味道。
果然,这世上就没有灵石办不到的事,鸳鸯铜锅架着燃烧的炭火,一半清汤一半红油,汤水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各色的新鲜食材洗净切盘,色调鲜艳地摆满了整个紫檀四方桌。
晚些时候,程令飞拎着两瓶桂花鲜酿,夏沥则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里面装着从弟子膳堂里买来的三色汤圆,如约登门。
“我去,真的有铜锅啊,我馋这口馋了好久了………………”
程令飞一进屋,看到热气腾腾的涮锅,眼睛都直了。
记得上一回吃涮锅,还是在西境扶桑城中的一间客栈,他戴着半张面罩吃火锅,还被店小二嘲笑多此一举。那顿涮锅还没吃完,师叔就领回来了小姑娘,把他和师姐都吓了一跳。
所以当糜月说想在上元节这日和他们一起吃涮锅时,程令飞和夏沥都想着,这是小姑娘离家的第一个上元节,一定是想着人多热闹,自然都没有拒绝。
但小姑娘还额外有个要求,想让他们带两瓶好酒过来,说还要玩猜灯谜行酒令,程令飞便从他师父那里要来了两瓶桂花酒。
糜月也久违地没吃到涮锅了,很想念这一口。
片得薄薄的羔羊肉在沸腾的红油辣锅里?一?,只需几息便烫熟了,裹着花椒入口,鲜香麻辣,连身子都暖了起来。
糜月一本满足地咬着筷子,冬日就该配火锅呀。
那膳堂的大厨还真是有点东西,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食材,连锅底味道都和西境琼山差不多。
为了照顾他们的口味,糜月特意让大厨做了鸳鸯锅,殊不知在琼山,吃鸳鸯锅是要被笑话的。
谢无恙就只夹清汤里的菜,他的吃相一直都是慢条斯理,不紧不慢,仿佛吃得是需要细嚼慢咽的茶点,而不是热火朝天的火锅。
糜月默默吐槽,就他这速度要是和副宫主们一起吃火锅,估计也就只能喝个汤底了。
夏沥和她的口味相似,更爱红油锅底,程令飞对红油锅底跃跃欲试,但他俨然高估了自己吃辣的能力,吃了几口辣得嘴巴都有些肿了,又改去吃夹清汤锅里的菜。
谢无恙不知是今日没有食欲,还是嫌弃程令飞把红油带进了清汤锅底,没吃几口便搁下了筷子。
糜月怕他吃完会走,便赶紧拉着几人一起玩猜灯谜。
小姑娘精心准备了灯谜,要和他们玩,没有人愿意扫兴。
糜月先出了一道简单的:“干条线,万条线,掉到水里看不见。”
话音落,程令飞几乎秒答:“是雨啊,这也太简单了吧?”
糜月继续考夏沥:“一边是红,一边是绿,一边怕火,一边怕风。打一字。”
夏沥略一思索,也答了上来:“是秋字。”
轮到谢无恙,糜月清清嗓子道:“身披红甲胄,头戴绿凤冠,子孙盈满堂,个个黑脸膛。”
“谜底打一物。”
谢无恙似乎被难住了,沉吟片刻后,不确定地开口:“荔枝?”
“不对,”糜月伸出小手指了指铜锅里随着热水翻腾的花椒,“椒也。”
平时里吃的花椒其实是它的皮,而且是晾晒过后的褐色,很少有人知道花椒皮原本是艳红色的,如同披了层红甲胄,叶子绿如凤冠,籽是黑色的。
“这谜底能是花椒?”
程令飞都惊了,这属实触及到了他们的知识盲区。
花椒本就是西境的特产,隐剑宗极少会吃到,更别说知道它果皮长什么样,叶子长什么样,这神仙来了也猜不到啊。
糜月狡黠地笑,小手端起盛满桂花酒液的杯盏,递到谢无恙的面前。
“你猜错了,要罚酒的。”
谢无恙低眸看了眼那满满一杯的酒,伸手接过。
见他愿赌服输地拿起酒盏,一饮而尽,糜月笑得更开心了。
计划通。
小姑娘继续拉着他们玩猜灯谜。程令飞和夏沥猜时,她问的都是简单常见的灯谜,偶尔答不上来,也就是罚一杯酒了事,然而一轮到谢无恙猜,问得都是很刁钻的,只有西境人才知道的地方灯谜。
程令飞给师叔倒了一杯又一杯,觉得今日自己带来两瓶桂花酒,有一半都要给师叔罚酒了。
糜月也不管他们是不是看出来了,她今日目的十分明确。
就是要彻底灌醉谢无恙!
糜月搜肠刮肚,把这些年在上元节,和副宫主们玩过压箱底的陈年灯谜全都拿了出来,直到桌上的两瓶挂花酒都见了底。
连程令飞都被喝倒在了桌案上,夏沥把他扶起来,她也喝了好几杯,但看起来和平时无二,甚至连脸都未红。
“师叔,月月,天色不早,我先带师弟回去了。”
程令飞整个人没骨头似地靠在夏沥的身上,若非她撑着,随时都要秃噜到地上去。
谢无恙手撑着额头,半阖着眼皮,没有回应,仿佛亦是醉得不轻,旁边的糜月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夏沥姐姐,你快回去吧,外面天色很黑啦,我会......呃,照顾好你们师叔的。”
小姑娘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夏沥不太信她能照顾好人,不过师叔虽然看起来喝醉了,但看起来比她手里的那只安分许多,倒是不用操心。
等到夏沥拖着程令飞离开悬海阁,糜月打量着靠在椅子上的谢无恙,他单手撑着额角,眼皮半,他维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已经很久了。
糜月随即凑近谢无恙,伸出小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谢无恙,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随着她的小手轻晃,靠在椅子上的男人眼皮动了动,半的睫羽彻底了起来,似是当真醉得不省人事了。
糜月又试探地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均匀,像是熟睡的状态。
她心下啧啧,早知道这么容易,当初还给他用什么毒蘑菇,直接灌两杯酒下去,不就万事大吉了。
夜幕深沉,万籁俱寂。
小姑娘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悬海阁。
今日月亮的位置比上个月更偏北了一些,但变化不大,大体仍在后山的方位,糜月在赶去后山的路上,还在半道上碰见了程令飞和夏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