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地睡了一天后,云桑恢复了精神气,第二日便拉着江见一道逛长安街了。
与其他州郡不一样,长安是一朝国都,仿佛整个天下的好物件都汇集到了这里,一眼望过去缤纷琳琅,稀奇古怪的。
长安人似乎更爱用牛车作为车驾,也就是犊车,马车都很少见,公子哥们更是直接骑马穿街而过,轻快马,呼朋唤友,好不快哉。
秋日要冷许多,云桑出门披上了披风,身上也加了衣裳,不似江见,仿佛一年四季都只用穿着那一身白袍。
问也说不冷,还要牵她的手让她感受一下,果然,他没有说谎,手心滚热,使得云桑也跟着滚热。
今日出来一为着逛街,二为着给江见那个即将成婚的友人挑选一份新婚贺礼。
去参加人家的婚宴,怎么能空着手去呢?
说来有一个好笑的事,江见与那位上官大夫说是友人,然江见只知道人家药王谷弟子的身份,其余一概不知,更不知上官大夫即将迎娶的新妇是谁,还是经过一番询问才知道个彻底。
上官大夫还是个官宦世家,祖父在太医院当院判,父亲兄弟也都是御医,只他从小被游历的药王谷神医看中,便没有跟着家中一道侍奉皇族,而是学医于山野。
而新妇就更不普通了,是当今亲王之女,祁王幼女金阳县主。
云桑听金玉坊的伙计说,金阳县主爱上官大夫成痴,拼了半条命才将这段姻缘捏在手里,如今终成眷侣也不亏了。
云桑看小伙计一张巧嘴巴拉个不停,有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消息渊博感,桑动了动心思,悄悄向他打听了一下有关自己的消息。
“有个事情想问小哥,不知近来长安城官员可有谁家寻人的,比如丢了女儿的?”
云桑的心情有些迫切,如果能问出些什么,她说不定今日便能见到爹爹。
爹爹应当也很急切吧?
想到梦境里爹爹哀伤的模样,云桑归心似箭。
一旁还在挑拣贺礼的江见听到这段悄悄话,也竖起了耳朵听着,同时也生出些莫名的紧张。
若是问出了些什么,那他马上就要见到娘子的父母,他的岳父岳母了。
从前这些词汇只穿耳而过,江见从没什么概念的,如今就要出现在自己跟前,他只觉陌生又局促。
师父的提点犹然在耳畔,有些事情不受他控制,事到如今,江见真的害怕得不到承认。
昨日去听风楼,他也是问过打听过这事的,不过当时听风楼给出的答案并不如意,什么也没有问到。
江见觉得听风楼的能耐也不过如此。
“怎会?从没听说哪位大人的千金丢了的,再说,就算是人家真丢了小姐,也不敢到处嚷嚷,小姐的名声不要了?”
“客人真会开玩笑~”
果然,小伙计的回答没能如云桑的意,但至少也解了她的惑。
高门闺秀是最要名声的,若是一嗓子喊出去说丢了,没了音信,就算最后活着回来,那她的清誉少不得也要受损。
一个在外流落多时的姑娘,对大部分人来说,她的清白很难保证。
而这些闲话对云英未嫁的闺阁女儿来说最是要命,云桑想,大概是爹爹为了保全她的名声才死死捂住这个消息的吧,只派人暗中寻觅,已是双全法了。
她忽地又松快了许多,至少不会是找错地方就行。
贺礼不能寒酸,在江见这个小气鬼肉疼的神情下,云桑挑了一对刻着鸳鸯戏水的玉如意,虽然不熟,但是贺新人总不会出问题。
贺礼解决,下面便可以放松身心去玩乐,热闹的街市上,云桑这也想要那也想要,几乎看花了眼。
尤其在吃食上,看着美味的她都想尝尝,但她那个胃又根本盛不下,但好在有江见在,当看见云桑对第一个吃食犯愁时,他便提出了解决的法子。
“娘子尽管买,每个尝几口不想吃了可以给我,我吃得下。”
虽然这样有些不好意思,但确实很合云桑的心意,她只顿了一息便采纳了江见的法子,颇顺心意。
香酥热脆的胡饼她吃了几口,品尝了一番它的滋味丢给了江见,超级大的羊肉串她吃了几块也给他,樱桃毕罗、金乳酥………………
实在太多,云桑也忘记了自己到底吃了多少,又给了江见多少,只知道自己似乎不用吃午饭了。
路过一家首饰铺子时,江见说要同她进去逛逛。
其实云桑一路走来买的钗环首饰挺多的,本不想再破费,毕竟钱多也有花完的时候。
而且经过一番花销,云桑见识了长安的物价,直接高出寻常州郡的好几倍。
譬如一袋份量差不多的糖炒栗子,以前在各州郡大概都在十几到二十多文钱左右,但长安的都在四五十文钱左右。
虽不晓得以前她是什么花销生活,但自打自己有记忆来走遍了各州郡,云桑见识了许多民生风俗,对物价也有了浅显初步的了解。
京城当真是处处繁华奢靡。
“还是不了吧,我之前买的挺多的了,不缺的。”
云桑是背对着店铺的,因此当铺子里走出来人时暂时看不清云桑的面容,只能瞧见她纤细窈窕的背影。
傅文瑛便是此刻从玉色阁里出来的,刚买到自己想要的头面,她面上带着笑意,欢喜之情跃然而出。
这么多年,她觉得此时的自己才是最幸福的,在没有人能压在她头上。
她是傅家唯一的姑娘了。
没了姐姐,别人看向傅家的时候,都只会看见她这个傅家二小姐,傅文瑛。
也许,那个人也会因此注意到自己,看向自己。
联想到这,傅文瑛面上迅速染上红晕,一颗春心躁动,竟久久无法平息下来。
家中的犊车就停在玉色阁铺子门口,傅文瑛在婢女的簇拥下走向车,目光轻转的她当即看到了一旁背对着她的少女。
许是自小一起长大,又相伴多年的熟悉感让她仅看着一个背影便思绪纷乱,想起了那人。
脚步木木地跟着婢女往车驾处走,但她那双眼睛仍是直愣愣地看着那道背影,似乎不死心想要看一看那人的脸,确定不是自己想的那张脸,来让自己安心些。
但结果让她失望了,只见对面的白袍少年与她说了什么,少女摇了摇头笑着应了他,被拉着扭过了头。
逐渐放大的瞳孔映出了那张熟悉又如芙蕖般动人的脸,如往昔那般,她浅笑着看着自己,唤自己一声妹妹的神情。
傅文瑛原本红润的面色瞬间白了,买到心仪头面的欢喜彻底消失了,唇瓣轻颤着,似是陷入了什么混乱的漩涡中。
直到自己的异样被发现,她眼看着对方好似无意间往这里看了一眼,傅文瑛着脸对上了那双剔透美丽的眼眸。
但那里面没有了往昔的熟稔,而是一片寂静的疑惑,还有面对陌生人的生疏。
“二小姐?”
踏凳已经备好,傅文瑛的婢女芳澜见主子僵在那里不动,她顺着傅文瑛的视线看过去,人也跟着傻在了那里。
“归家,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