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云桑附近的时候,颜太守看着同自己家亲亲女儿差不多大的姑娘,顿时操心起来,一脸和蔼亲切道:“怎的还有个小姑娘,快,随我一道躲起来,要不然一会打起来伤到了你这个女娃儿。”
云桑本想着是找个角落猫着的,一听颜太守好意,也觉得好像屋子有门,更安全些,见气氛剑拔弩张,她同江见道:“那我过去了,你...小心。”
云桑心里对江见还是存着些许关切的,毕竟如今自己飘零无依的,他待自己也算尽心,不管输赢怎样,她还是希望江见能好好的。
察觉到云桑话语中对他的关心,江见笑成月牙眼,欢喜肉眼可见。
“娘子放心,我不会有事,去吧。"
仿佛院子里的人都不存在似的,临走前江见旁若无人地在她额头上来了一下,那动静太过清脆,云桑立即就脸红抛开了。
江见这人实在是太不讲究了!
云桑提裙飞快躲进了屋子里,仓惶的背影如被人追杀一般。
莫风离得最近,近距离目睹了方才那甜腻腻的一幕,见少女红着脸逃走,莫风忍不住对着江见咦了一声。
那声拖长着尾音,满满都是嫌弃,江见听了,睨他道:“少嫉妒我。”
莫风听得哭笑不得,一张脸青一阵黑一阵,假笑道:“没出息的毛头小子。”
江见听到这番贬损,不仅没有黑脸,反而露出灿烂到无以复加的笑,语调友善到了诡异的程度。
“那待会我这个没出息的毛头小子可要好好领教一下前辈的本事。”
莫风笑容一僵,心里暗道了声不妙。
至于外头的纷争,躲进屋子里的云桑便不清楚了,她只听到门外瞬间爆发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动静。
刀刃碰撞的声音是最多的,听起来便很是凶悍。
一回头,颜太守正在屋里走来走去,一看便是心神不宁。
云桑寻了个小马扎坐下,安安静静地等候着结果。
颜太守看起来比她这个家眷都着急,在屋子里走了几圈后,又心急地在门缝处探头探脑,恨不得外面顷刻间便分出个胜负。
这些混江湖的侠客多有内力,这东西的神奇云桑是领会过的,怕这个憨厚的太守大人被误伤,云桑一边摆弄着手里的九连环,一边试图劝说道:“大人别靠那么近,小心有危险,坐下歇息一会吧。”
谁知她话音刚落,一柄飞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在了门框上,虽然同颜太守还有一段距离,但也足够吓人了。
颜太守顿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旁两个仆从立即过来搀扶,三人大呼小叫的模样虽然有几分惨兮兮的,但着实滑稽有趣。
云桑心道好在没过去观战,要不然被吓到的就是自己了。
颜太守整理好衣襟,面色发白地回来了,总体来说他心里头还是高兴的,千机阁请来的侠士们都十分厉害,这代表他的女儿有救了,抓捕歹人的希望也大了。
心态缓和的颜太守将目光放在了坐在小马扎上玩九连环的少女身上。
纤细玲珑,稚嫩美丽,同他闺女一样的年岁,看起来也是纯真柔弱。
颜太守觉得,这样姝静柔美的小姑娘更应该被家人精心呵护在闺阁中才合理,而不是跟着那些朝不保夕,总是浪迹天涯的江湖侠客。
他也搬了个小马扎,坐到了云桑跟前,苦口婆心地絮絮叨叨起来。
“小姑娘,千万莫要沉溺在美丽的皮囊和幻想中的爱情里,人一生还是求个安稳日子好,你现在年纪小不懂,日后会吃许多苦的。”
颜太守瞧见了那白袍少年,确实生得一副能勾得少女神魂颠倒的好颜色,也难怪能诱得这小姑娘愿意跟着他颠沛于江湖上。
但作为经历颇多的长辈,颜太守还是没忍住多说了几句,毕竟若是他家月儿,他决计不会让其吃这个苦的。
因而他给月儿挑选的夫婿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友人之子,两人感情多年来一向很好,眼看着便要成婚结成夫妻,却不想遇到这破事,他心都要操碎了。
歹人潜伏在蔡郡,他就算推迟婚期也于事无补,毕竟不能拖一辈子,且他也不能任由歹人继续为祸蔡郡,此次必须一击即中!
念此,颜太守握了握自己那圆乎乎的拳头,满心亢奋。
云桑也不是小孩子,自然是听懂了颜太守的话,心知他是误会了,但存着的也是好意,云桑便半顺着道:“劳烦大人操心了,我都知晓的,心中有分寸。
若是能恢复记忆寻到家人,云桑定然也不想与江见做这桩交易,虽然江见这人也没让她吃什么苦,但终究是家最好。
想起梦里那个温柔疼惜她的“爹爹”,云桑心口便是一软,密密麻麻的酸软在心口炸开。
她的苦衷自不必总是对外人言说,云桑话语含蓄而客气。
少女说话的时候神情平和,丝毫不像是那等为爱冲昏头脑的单纯无知少女,这让颜太守不知说什么好了。
“既如此,你..."
话还没说完,外面的各色动静不知什么时候听了下来,只听嘭的一声响动,房门被从外面忽地踹开,天光从敞开的房门照射进来,让正坐着小马扎的一老一少下意识用手挡了挡。
“这么快!”
颜太守知晓是胜出者来了,惊诧的同时十分开怀,雇到的侠士越强,他越是安心。
他刚笑着定神看去,认出是哪个后,神情讪讪起来,但很快被其遮掩了下去。
因为胜出的人正是那个白袍少侠,他刚刚才撺掇了人家的娘子,说了些算是坏话的话,眼下见了正主,颜太守这老脸都不知往哪放了。
别的不求,只希望小姑娘可别将他先前的话学给夫君听,要不然人家一翻脸走了他可没处哭去。
“少年纪轻轻便如此武功高强,在下佩服,佩服。”
颜太守殷勤地上前恭贺着,对这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的侠士夺得玉璧,心里的意外不必言说。
想来是经历了一场恶战,江见那本束得利落精神的高马尾都歪了不少,身上白袍也有些脏污了,不仅如此,上面还有数道口子,有的地方甚至隐隐渗出来血色。
但江见好似浑然不觉,神色如常地提着那块玉璧进来,先是目光四扫,锁定了一旁坐着玩九连环的云桑,神色松了松,才将目光转向笑容让他有些觉得有些古怪的颜太守。
“玉璧还你,什么时候办事?”
随意晃悠了几下手里的玉璧,江见径直将其抛给了颜太守,一边走向云桑一边问话道。
云桑自他进来后便将九连环塞了回去,麻利整理着自己的小包,从小马扎上站起来奔向朝自己走来的江见。
“少侠莫急,小女的婚仪在三日后,这几日还劳烦少侠与姑娘在府上做客几日。”
江见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牵住了刚走近他的云桑,垂眸在她身上看了看,问道:“没事吧?”
眸光有些发颤地离开江见那被殷红血色浸染的破损衣袍,听到江见的话,云桑怔了怔,失笑道:“我好好在这里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你才对,都流血了。”
血的颜色太过刺目,云桑不忍去看,只说话声越来越低。
江见鏖战了好半天,为了能快些结束,他可以说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此刻浑身难免疲惫。
但就在他重新?住那抹柔软时,身上的疲惫感便被扫了大半,至于伤口更是小事。
但被少女那双带着几分怜悯关切的眼神一看,江见突然觉得伤口开始发痒发疼了起来。
于是乎,他咽下了本想说的“小伤而已,不疼。”,改为了他自己都不可置信的示弱姿态。
“嗯,有点疼。”
说出这句话后,江见自己都觉得浑身刺挠,但一看见少女水盈盈的眼眸时,江见突然就不刺挠了。
虽然装起来挺没出息的,但很爽快,下次还来。
走出门,外面或躺或站了许多人,不过都不复他们先前的体面,咳血的咳血,受伤的受伤,衣裳大多都有些破破烂烂的,相比之下江见瞧着还算最体面的一个。
尤其是那个先前嘴碎的蓝袍公子,头发全散了不说,一身衣裳都一绺一绺的,看起来最狼狈。
云桑知道为什么,心底暗笑江见这人的小肚鸡肠。
看见江见出来,他们脸色都不大好,神情晦暗。
虽然早听闻江湖上多了个了不得的后生,但想着年岁尚轻应该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夸张,谁知今日领教了一番,才知那些传闻可一点没作假。
真不知这小子年纪轻轻的哪来这么深厚的内力,下手还那么狠,可疼死他们了。
胜负已分,郡守府这个大肥差他们已然没了机会,何必逗留,不如赶紧回去养好伤再去干机阁才是。
这样想着,众人拉着一张张驴脸告辞,像是斗败的公鸡。
云桑看见那蓝袍公子瞪了江见好半晌才离去,那脸色,活像是一只气得胀起来的河豚,配上他凄凄惨惨的模样,云桑差点笑出来。
颜太守办事很是利落,早早备好了客房,是郡守府中一处僻静雅致的小院,里头一应物品都配备好了,除了没料到还有云桑这样一个小姑娘的存在,不过此刻立即遣人去料理了。
江见大抵是极喜欢白色的衣袍,看了看自己被划得乱七八糟的衣裳,要了一件和身上大差不差的白袍。
到了颜太守安排的小院,江见解下身上七零八碎的东西,什么护腕、蹀躞带、剑还有水葫芦,堆满了一床。
被刀剑割破的外袍被丢在竹筐里,还有同样染着血迹的里衣。
云桑沐浴完毕出来,看见的就是这副场面。
当着云桑的面,江见也不见外,三两下就脱去了里衣,露出赤裸着的胸膛。
虽然这也很冒昧,但同上一次全体露面相比已经好多了,尤其在看到江见身上那几道血珠子还未止住的伤口时,云桑的羞涩也褪去了大半。
眼看着他扣上了自己裤带刚要动手,忽地看了一眼神情复杂的云桑,似是想起了什么,顿住了动作,没在继续下去,只拿着干净的里衣起身,看着直接要去沐浴的架势。
“你的伤口不能碰水的!”
察觉出江见的意思,云桑有些焦急,拦住他道。
发带也被解了下来,少年一头乌黑粗亮的长发胡乱散落在胸前,背后还有肩上,衬得那张漂亮的脸更秀丽白皙了。
粗粗扫过去,不注意他的身形,怕都以为是个面容秀气美丽的姑娘。
江见被拦住,将遮在他眼前的头发随手找了找,只为了看清眼前的少女。
“小事一桩,我三两下就冲好了,还能把血冲掉,一举两得。”
伤口沾水这点疼痛江见向来不算什么,他不顾忌这些。
但面前的少女却是摇了摇头神情严肃地制止他道:“不行的,身体好也不能这么糟蹋,你去里面用湿帕子擦擦身子,切记不要碰到伤口,出来再上药。”
第一次被一个看上去能被自己一掌拍死的柔弱少女这样板着脸安排,甚至带着几分严肃的命令,江见觉得很新鲜,同时觉得心窝子里暖暖的。
“都听娘子的,不过......”
江见话语一顿,忽地笑眯眯看向云桑,眸色深深。
“不过什么?”
见江见愿意听话,云桑刚松了一口气,就见他这样看着自己,她忽生出些忐忑。
“我有些地方擦不到,娘子帮我搭把手如何?”
少年依旧扬着灿烂美好的笑,神情中没有一丝下流邪色,仿佛就是一对老夫老妻间最寻常的请求。
云桑面颊又一寸一寸红了,她想起那日的兵荒马乱,刚想开口拒绝,就被江见机敏地拦住了她。
“下面不用你,娘子帮我擦上半身就好,我记得娘子害怕它。”
江见笑眯眯说着些暧昧没个轻重的话,只有云桑一个人窘迫的场面出现了。
“当真只是上半身?”
眼神往江见身上瞥了瞥,似乎后腰那确实有一道正渗着血的刀伤,云桑处于怜悯还是应了他。
跟着江见来到了浴房,那里有一盆备好的温热清水,江见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那,一双明亮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眸中尽是期待。
云桑头皮发麻地去拧帕子,盯着江见如火般热腾腾的目光来到他跟前,小心翼翼地触上伤口周围,将污血擦拭去。
没了血珠的遮掩,伤口有些外翻且泛白,看起来一点也称不上小伤。
在云桑看来,被草叶子刮出的血痕才是小伤,他这是大刀刮的,是大伤才对。
云桑的动作十分生疏,她想着自己应当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甚至偶尔不小心毛手毛脚蹭到了伤口,听到江见微微的低哼声,云桑很是愧疚,不由得动作更轻柔了。
殊不知这样才是对一个身心萌动的妙龄少年最大的折磨。
江见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眸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不由自主凝着身前正低头给他擦拭身体的云桑,尤其当目光落在水雾中那抹软嫩甜蜜的红时,他喉头自然而然地滚了滚。
“娘子。”
正专心给江见擦身体的云桑忽地听到江见喊她,诧异地抬头看他。
“做什么?”
雾气中,江见看见少女粉润如新桃的两腮,被雾气浸染得有些湿漉漉的双眸,还有那张沾染了水雾而湿润嫣红的唇,
他再也忍不住了,也压根不想忍,他本就是个随心所欲的人?!
“娘子,我要你了。”
云桑还没吃透这句话,便被人扣住了后脑勺,被一张潮热湿润的唇封住了唇,将她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尽数碾碎。
“唔~”
云桑惊得哼了一声,手里的湿帕子也没拿稳掉在了地上,纤细柔韧的腰肢上正缠缚着另外一只强健有力的臂膀,让她退无可退。
不知过了多久,两颊酡红的云桑从浴房掀帘而出,神情既羞又惯,而那张被云桑微微抿着的唇,比两颊还要艳红。
“云姑娘,太守大人吩咐送给江少侠的伤药。”
过来送金疮药的小丫鬟进来,刚好将云桑这副艳丽多姿的模样看在眼里,一时呆了几息。
“多谢你,也替我谢谢你们家大人。”
云桑见人来,赶忙沉下心将心头旖旎压下,微笑着将伤药接过来,柔声应答。
少女话音虽柔,但也足够唤醒这沉溺在美色中的小丫鬟,小丫鬟回神后脸热地出去了,一回去便同要好的朋友说起了今日新来府上的那位姑娘有多惊为天人,貌美绝伦,引得接下来送饭的差事都被抢来抢去。
这点云桑是不知的,她终于平复好心绪,将伤药打开闻了闻,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还好这药不是吃的。
门帘响动,方才在浴房将她折腾好半天的讨厌鬼也出来了,仍是没穿上面,云桑想着接下来要上药,便也不说什么了。
笑眯眯往云桑旁边一坐,一眼看去便知心情不错。
他先是看了一眼云桑手中的伤药,又挺了挺自己身上的伤口,只一双满是期盼的明澈眼眸定定地望着云桑,唤了一句可怜兮兮的娘子,云桑便束手无策了。
江见这人好似会克她一般,总让她说不出冷酷的拒绝话语。
云桑瞪了他一眼,开始认真伤药了。
太守府送来的金疮药膏状,并非是撒上去就完事,云桑只能用指腹,将药膏挖出来,小心翼翼往江见还未愈合的伤处涂。